房门被轻轻地推开又关上,她闭上眼睛不愿看他。他在床边注视她良久,拨开覆在她脸上的发丝,轻轻拭去她满脸的泪痕,只要她一睁开眼,便可看到他眼底的温柔和忏侮,但她没有。隔日清晨,昀平一反常态,并没有在早餐过后消失。倒是芊芊似乎有意地躲开他。她和王妈上街买菜、动手帮王妈做午餐,尽量减少与他独处的机会。吕达庄夫妇到乡间度假去了。午餐桌上就只有他们两人,餐桌上的气氛很僵,芊芊拨弄着盘中的食物。一点胃口也没有。最后还是昀平先开口:“下午我会到市区一趟,也许你想逛逛街或看场电影什么的,我可以陪你……”差一点没被入口的食物给噎着,芊芊放下刀叉,喝了一口水,勉强挤出一丝极不自然的笑容。“不用了,没有出门的欲望。”
经过昨晚的冲突,她更坚定的试着将自己的心情调整回认识吕昀平前的那种心静如水的心境。她不想再让吕昀平来左右她的情绪,因此她选择躲开他,将他排除在思绪外。接着又是一片默然。草草用过午餐,芊芊顶着烈日在花园里除草,就是不愿意回到屋内和昀平碰面。昀平从窗内望向花圃,看她在烈日下煎烤,终于忍不住走向花圃。“进去吧,天气太热了。”
他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直往屋里走。大阳真的好大,都快把人烤干了。“放开我。”
她甩掉他的手,用手背抹抹鼻子,理直气壮的说:“我无聊得想找点事做,也得经过你批准吗?”
这简直是自虐,除非疯了,谁会在这时间跑到花园种花。在屋外晒太阳的是她,然而受折磨的却是他,这种感受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都说了,要陪你看电影、逛街,是你自己拒绝的。无聊?无聊就想在正午的大大阳底下将自己烤焦吗?”
从没遇过这么难搞、软硬都不吃的女孩。他气恼的往身旁的栾树树干上奋力一捶,可能是用力过猛,也可能是树皮大粗糙,手背血痕立现。“你流血了!”
芊芊惊呼一声,一反刚才的抗拒,拉着他直往屋里走。哼!脾气这么坏,我喜欢在大太阳下工作不可以吗?非得生这么大的气吗?到了屋内,她找出医药箱帮他消毒、上药、包扎,动作轻巧且熟练。“一点小伤,不需要如此费事的。”
他皱着眉说。一个男人要是在意这点小伤的话,就不像个男人了。“你以为你是席维斯史特龙,还是阿诺史瓦辛格?”
她不以为然。“芊苹!”
感受着她的温柔,他不禁伸出另一只手轻触她的脸颊,她心慌的往后退了一步,拒绝他的抚触。吕昀平,难道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我已经很努力地躲开你了。为什么你这么没默契,不离我远远的,非得来招惹我?“我为昨晚的不当行为向你道歉!以后我会注意自己的言行。”
芊芊抬眼看他,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高傲的吕昀平口中说出的,当触及他令人心悸的眼神,她不自觉地低下头,仿佛又勾起了那令人心伤的感受。“我早忘了,不提也罢!”
她嗫嚅地说着。“很好。”
他拿了张面纸递给她,看她满脸的污泥不禁爽朗的大笑起来,嘲讽的说:“种花就种花,干嘛把自己弄成大花脸。”
“不关你的事。”
她啐道。刚才因为他的勇于认错而心有戚戚,这下可好,给他三分颜色竟开起染坊,嘲笑起她来了。她快步上楼,跑回房间洗澡,换掉沾满尘土的衣服,她可不是个邋遢的女孩,她一向总给人清爽,明朗的感受。下午,昀平果然到市区去了,她也乐得一个人逍遥自在。看看书、弹弹琴,许久不曾有的清明心境一下子又回来了。晚餐前她在房里听到汽车的引擎声。她竖耳倾听他那熟悉的脚步声,猜想着他会不会上楼来。其实他在房间的时间并不多,除非盥洗或混到晚得不能再晚时,他才会回房睡觉,其他的时间,他大部分都是在书房度过的。书房才是他生活的重心,房间则是他为了掩人耳目的栖身之所。果然,他的脚步止于书房外。她轻叹一声,竞觉得有些怅然。心里其实是希望他回房看她的,但这毕竟是不可能的,对他而言,她什么都不是。晚餐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王妈,这里我们自己来就好,你先回去吧!”
“是,少爷、少奶奶,那我们先回去了。”
他支开佣人,在浪漫的烛光下让轻柔的音乐流泄满屋。少了吕达庄,整个用餐的气氛轻松许多,再加上他刻意营造出来的气氛,十分醉人。“哇!我会醉的。”
芊芊双手托着脸颊,睁着一双迷蒙的眼审视着一切。他牵动着嘴角,看她一脸的迷醉,有些不可思议。“如果再有些鲜花就更好了。”
她看着木质餐桌上的美食、烛光,唯独缺少一些鲜花来点缀。“你怎么这么容易感动?”
难道女孩子都这样吗?他在现实社会中打滚太久了,那些让他觉得感动的事物,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存在,麻木得没有所谓的感不感动。“我想你一定不曾被感动过才会这么问。”
对她而言,生活处处充满惊奇,只要细心去体会,感动无所不在。“何以见得?”
他放下手中的刀叉,双手环在胸前,似乎很期待她的答案。她猛摇头,死也不肯说出她真正的感受。在她眼中,他只是一个一天到晚只知道忙于事业的工作狂。他冷酷的竞用钱将她买下;他爱生气,可以因为她的一句话气得一整天不见人影;他恶劣得毫不留情的伤害她的自尊……随便一想,就可列出他的十大罪状。容易被感动的人是不会像他这个样子的。其实他很清楚女人本来就较注重情感,男人则较重理智、现实中这是男女与生俱来的差距,因此对感动的认同自然会有所不同。“我想,你一定把我想成十大恶人了。”
他似乎洞悉了她的心事,颇有自知之明地说,但仍可看出他对她的想法很在乎,而且有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