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发问。“病人暂时能够清醒过来，只不过，癌细胞已经扩散，你们家属做好准备吧。”
“癌细胞？怎么会，医生是不是搞错了，除了心脏有旧疾，爷爷平时没什么病痛啊？”
天意手都在颤抖。“胃癌晚期，不会搞错的。”
白湛低叹，“事实上龙老先生两年前就来医院做过检查，只是，他坚持保守治疗，也不希望住院，所以……如果老先生有什么心愿，你们尽量帮他完成吧。”
天意眼前一白，“怎么会这样……”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滚，大颗大颗无声的落，龙轲把她紧紧抱进怀里，她能感受到龙轲止不住的颤抖。我们都知道生老病死，到了一定的年纪爷爷就会离开，可是当他真正要离开的时候，我们却仍措手不及，心痛的难以接受。爷爷醒了，说要回水漾湾，于是龙轲和天意就在家陪着他。天意做了老爷子爱吃的梅菜扣肉，虽然胃痛老爷子根本就吃不了，可她还是用心的做。老爷子笑说：“这是七星最拿手的菜，那时候我就想啊，要是闺女不会做梅菜扣肉就进不了我龙家的门。你这丫头鬼啊，我记得当初给你说了好多菜色吧，可你偏偏就选了这个，缘分啊，你和阿轲是良缘。”
老爷子要去婉婷塘，两人陪着去了。深秋的荷塘一片衰颓，早就没了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气势，散散漫漫飘着浮萍，依稀勾起人们对荷花的印象，亭亭玉立，泥而不染，濯而不妖。“当年，婉婷就在那里泛舟。”
老爷子眼睛有些浑浊，无泪。他所指的地方是荷花开的最密的地方，泊在那里的舟泛不开，只能搁浅。就像冯婉婷和老爷子的爱情，纵深纵远，然则荷花落去，风起一片涟漪。路过七星广场的时候停了停，槐花结了果，树上挂着褐色的长豆荚，天意摘了好多回去，做了一个风铃。闷闷沉沉，并不轻脆的声音，就像是陈旧的带着古老气息的檀木摇椅，在老人一下下的摇晃中，发出吱吱呀呀的调子，像久别经年，故人曾吟唱过得大戏。戏台上的花旦青衣芳影翩跹，追着曾经依旧清晰的记忆，而这一此，终是要少了那个听戏之人。清晨暖阳煦煦，说着初冬最温柔的絮语。天意起床出了屋子，看见老人懒洋洋的靠坐在摇椅上面，晒着太阳。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蹲在老爷子身旁，触手冰凉，手一僵，她的声音微颤：“阿轲，爷爷睡着了。”
洗浴间发出一声沉钝的声响，龙轲拾起剃须刀，继续一丝不苟的刮着，一下一下，脸上的白色泡沫掺了水，听说眼泪是咸涩的。他记起小时候调皮摔断了腿，哭哭啼啼的喊着疼，老爷子大骂，哭哭哭，没用的臭小子，男子汉的眼泪就那么不金贵？他记起曾经养的一条狗病死，他忍着泪没哭，老爷子拍着他的肩膀，想哭就哭出来，男人流泪不丢人。他收拾干净，从屋里拿出一条毛毯，递给天意，“你给爷爷盖上，天气凉，别冻着，我去买早餐，爷爷爱吃原叔家的包子。”
天意的眼泪终是没有忍住，龙轲轻柔的擦泪，“别哭，不然老爷子又要骂我不会哄女人了。”
天意，嚎啕大哭。老爷子葬礼那天，今冬第一场雪。皑皑茫茫中一辆又一辆的车子陆续开来，他们来参加一个老人的葬礼。龙黍离，他曾富甲一方，掌控一座城池，他也曾毁家纾难，挽救一座城池，他是英雄，他是传奇，小龙尾因他而生，龙城因他而起，他是龙城不敢忘记的人。墓地清幽，寒风瑟瑟，入冬了。龙轲沉默的站着，宛如墨玉雕成的塑像，坚定又脆弱，天意与他十指相扣，说：“我们回家吧，雪大了，让爷爷好好睡吧。”
龙轲侧身紧紧拥她一会儿，暖着她微微冻红的小脸，“好，回家。”
姜小白看着远处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她一定很难过吧。”
阮栗儿轻飘飘的说：“你也很难过吧。”
姜小白笑，不置可否，回头看见走过来的秦时诺，“要我捎你一程吗？”
他对阮栗儿说。“你们先走吧，我还要等等天意。”
阮栗儿浅笑嫣然。姜小白也没再说什么，载着秦时诺的白色路虎很快消失在大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