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突然被打开,安笙一瞬间暴露在灯光下。她伸出的手顿时定格在半空中,如同偷东西的小偷被主人发现一般。“你在干什么!”
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里夹杂着不可遏制的怒意。安笙一惊,立马将手从盖子上收回。“没……没干什么……”“谁允许你进来的?”
他阴冷着脸,寒冰一样的眸子锋利的扫过她的手。安笙顿时觉得血液逆流,全身冰凉的快要结成冰。她当然知道,这样不经他的允许闯入这种地方,死一千次都不足以。“滚出去。”
男人再一次开口,安笙连一秒钟都不敢再待下去。她快速从房间里退出来,站在卧室门口,不敢再有所动作。寒莫染刚下飞机就听说林阮清来了别墅,便匆匆赶了回来。一切属于白玫的地方都是他的禁忌。可这女人竟然偷偷的进来了,她是想死吗?他一只手撑住墙壁,一只手扼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看向他。“说,为什么进去!”
“我不小心走错了……”“走错?拿着钥匙走错?”
寒莫染咬牙切齿的问道,手里的力道又加深了几分。“你知道你刚才碰的是什么东西吗?那是她的骨灰盒!”
安笙一个激灵,无奈身子靠着墙壁,根本无处可退。她只能感觉到男人周身散发的寒意能够将她凌迟处死。“我……对不起……”她原本只是想进去找找,希望能找到些和三年前有关的线索,却没成想这一下不小心就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嵌在她下巴上的力道突然被收走,安笙身子顿时瘫软倒在地上,听到男人渐渐离开的脚步,她的七魂六魄才慢慢回到身体里。安笙知道,白玫在寒莫染心里的位子,是永远也无法取缔的。即便有一天穆雪怡嫁给他,他们之间就算有了孩子,他的心也一定给了白玫。她神色恍惚的盯着地板上留下来的脚印,好半天将视线抬起,借着灯光看向走廊尽头的房间。刺骨的凉意从地底窜入她的脚心。“起来,跟我去一个地方!”
安笙从地上爬起来,经寒莫染刚才那么一次恐吓,她脚下已然变的绵软。穿上掉了的另一只拖鞋,身不由己的跟着出了别墅。他背对着她,安笙看不见他的脸。但想来也知道一定是铁青的……他从车库将他提出来,厉声喊她:“上车。”
她穿的单薄,衣摆刚好包住她的大腿,明明是四月,寒莫染却将车里的冷气开的很足。车内的空气一点点的冷却下来,安笙一声不吭的抱住胳膊,褪去一脸的血丝,原本粉红的嘴唇变的青紫。安笙手指紧紧地抓住车座,看着驾驶位上的男人将油门踩到最底。“刹……”车子猛地急刹车,安笙一个重心不稳,脑袋顺势撞向车座。脑袋顿时充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已经从车上下来,将后座的门打开。安笙头被撞的生疼,还未等她摸住脑袋,就被男人一把从车里揪了出来。寒莫染挎着箭步往前走,大手抓着她的手臂,十分用力。当安笙看清脚下的地点时,仍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冷意从脚尖直窜入心口。自从三年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她便从没有来过这里。泷江大桥。白玫自杀的地方。好不容易身子停了下来,她却听到一道更为残忍的声音。“还记得她怎么死的吗?就是被你父亲逼的从这里跳下去的!”
安笙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他,却见他脸上无一例外的冰冷。她的眼睛睁得格外的大,她想说不是这样的……她父亲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可寒莫染的残忍却如同寒风一样刮过她的骨头,一刀一刀,将她刺得生疼,疼到无力反抗。那一天她也在这里,白玫的死,她也在场。她何尝不是死过一次?如今他带她到这里,明明就是要将她狠狠地撕碎一次。寒莫染将她推到桥中央,她身形瘦弱,无需费力便能将她提起。安笙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再一看,脚已经离地,身子竟然被他放在了栅栏之上。大理石做成的围栏,光滑坚硬,好像寒莫染的心一样……安笙往桥下看去,路灯照着路况,却根本照不进深不见底的江面。她只知道很高……从这掉下去,不是死就是亡。安笙闭上干涩的眼睛,风将她头发吹得涣散。“你们家欠她的,一辈子都偿还不清!”
寒莫染一手抓着她的衣襟,只要他一个松手,这个女人就会掉下去。有车子从桥上疾驰而过,轮胎飞速的滚过地面,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一边的状况。安笙睁着一双清冷的眸子望了望头顶明亮的路灯,嘴角弯起一抹笑。如果从这里跳下去是一种解脱,她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灯光笼罩在男人身上,勾勒出他锋利的菱角。他的恨,触目可见。“我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还清了?”
安笙问的颇为认真,男人的脸因为她的这句话而一点点僵硬起来。没等寒莫染拒绝,安笙已然知道了答案。她身子往后仰去,人已经跟着重力的作用往下跌去……在闭上眼的前一刻,她看到了冰冷眸子一如既往的黑耀。可是……他眉头突然松了一下,那么一下,似乎是慌乱……只是那么一瞬,但她想,那一定幻觉……慌乱这个字眼怎么可能出现在他脸上呢?他从来都是狂傲不羁,冷峻逼人的。三年前的债……这样了结或许会更好。寒莫染原本只想惩罚安笙,却没想到她竟然挣脱出去,一心求死。他匆忙的伸手去抓,却徒劳扑了个空。眼看着安笙那抹纤细的身影如同纸鸢一样,摇摇坠落下去……安笙在往下坠,她听到江水灌进耳朵的声音,水无孔不入。听觉,嗅觉,触觉,在一瞬间变得突然清晰起来。江里有鱼,被她一惊,四处逃窜开。江水比起外面的空气,似乎温热上许多……她被包裹在一层透明的液体里,江水无孔不入,将她残存的意识一点点侵蚀。她听到惊叫声,还有一个人的声音从嘈杂中冲出,直刺入她的神经。那个人在喊:“你不能死!你欠我的死也还不清!”
如果活着不能摆脱这些苦恼,那不如用死亡带走他们。毕竟,下一辈子,她也想好好活着…………窗外阳光明媚,刺入进来,打在床上。雪白的床单上,一张苍白的小脸赫然呈现在上面。阳光调皮的在她睫毛上跳跃起来,渲染出一个个光圈来。点滴顺着透明的管子进入她白皙的皮肤里,发出轻声的叹息。一个男人立于窗边,居高而下的盯着那张脸看。光线顺着他的菱角,打出一片若有若无的阴影。他黑如深渊的眸子掩藏在这光晕下。昨夜在泷江大桥上,他看着她坠下去的一幕。不可否认,他当时有一阵的错乱。他明明恨她,可却见不得她死在自己面前。白玫死去的地方,真的还要再加上一条人命吗?她不能死。她死了还有谁能偿还他的痛!……安笙将眼睛睁开一个缝隙,看见寒莫染站在床头。他的神色掩藏在光下,让人看不真切,她下意识的将眼睛闭上,实在不想和他面对面的说话。“死过一次的滋味如何?”
寒莫染俯下身,充满磁性的声音直逼入安笙的耳朵。安笙睁开杏目,淡淡的回道:“感觉还不错。”
他眯眼盯着她的眼,嘴角抿成一个直线,若有所思。“你那么想死?”
“不是你想让我死吗?”
安笙将视线和他岔开,落在头顶的天花板上。男人直起身,眸子变得更加深邃。“我是想让你死,可不是让你现在死。”
有晶莹的亮光在安笙眼里闪烁了一下,难道她终究还是要做俎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好好留着你的命,我们还有很多帐没有算。”
寒莫染说完,便披上西装径直离开。安笙盯着天花板,她想不明白,恨她为什么还要留着她。明明已经恨到恨不得她去死,却还是要留下她的命……这就是寒莫染报复的方式吗?以生不如死来折磨她?她想是的了……他那么心肠狠毒的一个人,定然不想她死的太安逸。寒莫染从医院出来,齐叔已经开着车门在门口等他。他钻入后座,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去公司。”
手往身旁放过去,却碰到一件东西。他拿起,才看见是个礼盒。盒子不大,刚刚足他手心大小。“谁的东西?”
齐叔看了看礼盒,猜想到:“应该是安小姐的。”
寒莫染将盒子在手里把玩了一圈,拉开车窗准备将东西扔出去,在准备脱手的一瞬间却突然收了回来。他剑眉轻挑,眯着狭长的桃花眼将盒子打开。“少爷,上次在医院……”“什么时候变得吞吞吐吐,快点说。”
齐叔偷偷看了看寒莫染,见他心情还可以便开口道:“上一次在医院我们遇见了穆家大少爷。安小姐和他单独聊了很长时间。”
“单独?”
“恩,是的。见过穆先生之后,安小姐的情绪也一直很低落。”
寒莫染将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竟然是朵花。但依旧保持着鲜艳的光泽,安然的绽放在他手心里。盒子里还有一张卡片,上面注明了这种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