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天一脸严肃的走进玛丽亚医院,不管这个人怎么样,当初,他们毕竟是同甘共苦患过难的战友。许琯琦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医院不敢让他出院,只说还要留院观察几天。许琯琦觉得自己身体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可以马上回家。可是医院不让他走,把许琯琦这老爷子给气得虎目圆瞪。安镇天进去的时候,许琯琦正对着他的主治医生发脾气。瞧那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安镇天将军帽取下来拿在手里,天气冷了,他出门也会带帽子,可他最爱的还是带当年旧式的军帽。“呵,许琯琦,生病就要有生病的样子,哪个像你这样,还跟医生较劲儿了。”
安镇天站在门口,看着他取笑道。许琯琦看着来人,显得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安镇天朝那年轻的医生使了个眼色,轻轻坐在病房里的椅子上,“听说你病了,所以来看看。”
许琯琦爱了一声,问道:“是来看我什么时候死吗?真是可惜了,经过昨天,我觉得我应该还能再多活三五年呢。”
安镇天说道:“活着多好,我们那个年代,不就盼着每天都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吗?”
安镇天外头穿了一件绿色的军大衣,许琯琦嫌弃地说道:“你就没衣裳穿吗?每次看见你,都是穿着老土的军装!你和鸣爱结婚的时候,都不放过。”
安镇天低头看了看外套,“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
许琯琦嗯了一声,他苍老的手指双手握在一起,“镇天,你那外孙女,挺好的。”
安镇天说道:“现在已经是我的孙女了。她姓安。”
许琯琦笑了笑,“你啊,一如既往的这样雷厉风行。总是这么让人又讨厌,又羡慕。”
安镇天满不在乎的说道:“我么,本身就是悍匪出身,跟你们这些正规军校毕业的,我不一直都是被你们所不齿的嘛。”
许琯琦哈哈大笑,“你得了吧,你把你爸说成是悍匪,其他军阀都要哭了。”
安镇天笑了笑,继续说道:“琯琦,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点事儿。”
安镇天停顿了一会儿,想了想,开口说道:“我不希望,许曜和雨菡走得太近。老许,我这一辈子,总是要给安家多做打算的。”
许琯琦脸色严肃片刻,眉头又舒展开,“你……镇天,你担心得是不是太多了?先不说我孙子和你孙女还没什么,即便真有什么,你又能怎么办?”
安镇天顿了顿,“许哥,也许是我想太多了。但是我不希望,雨菡走她妈妈的路,这个孩子,是我所有的希望,也是我们安家的希望。她可以找男人,可是我不会再把她嫁出去。”
许琯琦微微撇开头,错开他的目光,幽幽的说道:“镇天,这话,你不用跟我说。你跟我说了,我也做不了什么。小辈们的事情,我不去参与。”
安镇天抿着嘴,站起来,他嗯了一声,“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尽量多活几年。你也好好调养身体,别这么不自爱。鸣爱,她确实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代她像你道歉。但是,我永远尊重她的一切决定。再见!”
安镇天挺直脊背,他走得一如以前那样气宇轩昂。许琯琦看着他,眼里颇为羡慕,而后,他道:“镇天,有些事情,不是你和我能决定的。如果,有一天我的孙子,真的看上她,我不会阻止。”
安镇天脸色不太好,许琯琦这意思,明摆着就是不会管。安雨菡和许曜,他不希望他们在一起,许曜,不适合她。安镇天走出医院大门时,许曜也过来了。安镇天停下脚步,脸色很难看,他盯着走过来的许曜,眼里满满的警告。许曜在离他一米左右的距离时,停下脚步,“安爷爷好。”
安镇天皱着眉头看他,个子太高,脸部轮廓太刚硬,脸上又没什么表情,安镇天越看越嫌弃,他哼了一声,说道:“许曜,以后,有事儿没事儿,别老给雨菡打电话!你当初做的那件事情,我看在老许的面子上就不追究了,你只需要记住,雨菡跟你不是一条道上的。”
安镇天说完,也不等他回话,大步离开。许曜站在原地,他抿着嘴,看着他上车。他皱紧眉头,过了一会儿,勾了勾嘴角,“谁知道呢?”
这些背地里反生的事情,安雨菡压根儿就不知道。她正郁闷的接了一个电话,然后整个人的心情都不好了。程韬,让她这周回去一次。自从她改了姓氏,从程雨菡变成了安雨菡,她基本就没有再回去。一方面,是确实很忙,在一方面,她不知道,已经改了姓氏的自己,再回去程家,她又该如何自处?程韬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情,只是说他们想她了,让她回家住两天。不是安雨菡现在疑神疑鬼,实在是,再知道了爸爸对她的宠爱,也是有目的的后,安雨菡对程韬就没那么信任了。她改姓安雨菡这么久,爸爸也没有打电话给她,突然说他们想她了,让她回去一趟,安雨菡心里一下子七上八下。虽然一再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不要想太多,可还是忍不住防备。安雨菡纠结了一天,最后还是决定回去一次。到底是真的想她,还是另有目的,一切,都会真相大白。这天傍晚,安雨菡给主动给许曜打了一个电话。许曜显得有些意外,安雨菡问他爷爷的病怎么样了?许曜说没什么大碍,已经要出院了。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安雨菡说道:“那个,许爷爷和肖家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嗯。”
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安雨菡捏了捏拳头,“所以,其实你也算是我表哥?”
许曜没有没说,安雨菡继续说道:“许曜……算了,我还是不说了。再见。”
安雨菡挂断电话,皱着眉头,自嘲的摇了摇头,即便确认了他和她是亲戚,又有什么意思?安镇天回来的时候,顺路给太太买了一盒她喜欢吃的糕点。甄记糕点铺子,这家已经开了五六十年的老字号,一直都是肖鸣爱喜欢吃的。甄记的老板,现如今已经换成了甄家的后辈,人很年轻,长得白白净净,很斯文,也很腼腆。他给安镇天取了包了好几样糕点,递给安镇天。安镇天拧起绳子,笑了笑,“几十年了,还是只吃得惯你家的味道。”
年轻人微笑着,“谢谢。”
安镇天看着他,问道:“你爷爷怎么样了?”
“我爷爷,三个多月前已经过世了。”
年轻人轻轻回道。安镇天叹了口气,“连他都不在了。可见我们这批人,真的都老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甄灏找了零钱给他,又说道:“老爷爷,我们这家店,下个月就关门歇业了。”
安镇天纳闷儿地问道:“为什么?好好的怎么就说要关门了?”
甄灏笑了起来,他长得很白净,笑起来还有一个酒窝,“这栋房子,即将拆迁,爷爷开的这家小店,也没办法再继续经营了。”
安镇天看着他,正色的问道:“小伙子,是不是资金上出了问题?我跟你爷爷还有几分交情,我可以帮助你另外找地方。”
甄灏摇摇头,“谢谢您,并不是钱的事情。这家店,原本几年前就准备关了。可是爷爷说,还有许多老主顾吃惯了我们家的味道。我们做小辈的,也只能依着他。”
安镇天叹了口气,“老甄,确实是个很热心肠的人。”
甄灏笑了笑,他头上带着白色的帽子,穿着白色围裙,安镇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他会问他的名字,甄灏有些诧异,“我叫甄灏。”
安镇天笑起来,说道:“以前来买东西,老甄说起他有个孙子成绩很好。应该就是你吧,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的高材生?”
甄灏抿了抿嘴,“我算不上什么高材生,只是努力读书而已。”
“那你是准备回国工作,还是留在国外?”
“回国吧。爸爸妈妈还在这里,以后如果有机会,还能再出去。”
安镇天点了点头,“年纪不大,你孝心挺好的。签了单位了?”
“目前还没考虑好。等明年毕业了,再考选哪一家。我这次回来只呆几天。”
安镇天嗯了一声,从怀里摸了一张名片给年轻人,“甄灏是吧?如以后找工作,你可以打电话给我。这是我的的名片。”
安镇天说完,拧着他的糕点离开小店。甄灏看着他的背影,他走得很快,一会儿就走出了这片有些狼藉的巷子。这里,已经被政府划为改造区,不日便要动土了。附近都是这里的原著贫民,大家都很高兴。甄灏看了一眼门牌上的‘甄记糕点’,爷爷几十年的心血,不日将消失了。甄灏低头看着手里的名片,只有一个名字,一个电话,没有头衔,也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赘述。真是个挺有意思的老人?坐着红旗牌的轿车,有专人的司机,几十年来都喜欢奥这里来买糕点糕点。甄灏将名片揣进口袋里,进屋忙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