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他竟然睡了一整天?陆云海知道,肯定是医生在他的药里混了镇定剂。他下了地,大力拉开房门,急步朝楼下奔去。不能让宁溪出事!哪怕要永远失去她,也不能再对她用忘忧术了。楚封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边劝他:“先生,你的身体不好,还是在房里好好休息吧。医生说了,你不能再四处走动。”
一边想伸手去扶他。“闭嘴!”
陆云海喝住他:“楚封,你最好祈求宁溪会没事。否则,我会要你的命!”
陆云海对待下属向来温和爱护,如今却为了一个庄宁溪,说出这样的狠话。楚封忍不住了,问出埋在心底很久的疑惑:“先生,宁溪根本不理解你。她不但伤你的心,还害你受伤害你生病,你这样为她,值得吗?”
“值与不值,我心里有数。”
陆云海说:“这不是你该问的。”
天已经黑了,舒晚一个人在关在那里,一定觉得很害怕。他必须尽快来到她身边。告诉她,不要害怕。“先生……”楚封还要阻拦,陆云海心里已经急如火焚,冷淡地打断他:“楚封,如果你继续拦我,以后,我也不用留你了。我陆云海身边,不需要不听话的下属。”
楚封终于被这句话震住,不敢再对阻挠陆云海的脚步。死他都不怕。他就怕先生不再信任他。“先生,我扶你去吧。”
楚封搀上陆云海的手臂,扶着他朝暗室的方向走去。“快点!”
陆云海的脚步越来越急。一定要快!但愿还来及。暗室里的灯光仍然微弱,照得每个人的脸色冷冰冰的。看到陆云海进来,这些满脸僵硬的人才露出一点表情来,恭敬地说:“先生。”
陆云海无心去应,短短几百米的通道,他觉得几乎在走自己的一生。从懂事开始,就要接受父亲铁血的训练方式,终于成就今天的陆云海。不管是多才多艺的陆云海,还是温和如春风的陆云海,又或是腹黑冷酷的陆云海。这些扭曲的性格形成,谁能知道背后的种种辛酸与血泪。多少个成长的日日夜夜,每天面对身边周围冰冷的面容,他不知道爱为何物。他以为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样的。冰冷的,残酷的,没有温度。他也曾流连过无数的温柔乡里,从今天的小家碧玉,到明天的嫵媚多情,再到后天的含羞带涩……只要接触过他的人,谁人不知道陆云海是个風流多情的温和男人。高处不胜寒。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内心是乏味的。他觉得这个世界空洞而寂寞。不管那些女孩对他是不是真爱,有一点他是明明白白的:她们想靠近他,无非是为了他的名气,他的外表,他的金钱,他的权势。只有舒晚。在不知道他是谁的情况下,她靠近他,抱紧他。然后对他说“不要害怕”。父亲固然疼爱他。但他的爱也是有目的,那就是为了掌握。父亲总是渴望着掌握全世界,想利用他,来掌握所有一切他想掌握的事物。只有舒晚,不带半点企图的,靠近他。却把他推向另一个深渊。暗室的尽头,秦芝颖拦住了陆云海。她慌张地问:“先生,你怎么来了?”
陆云海看着她说:“让开!”
他的眼神很淡,却让秦芝颖觉得在如芒刺在背。她咬牙,硬着头皮说:“先生,老刹主吩咐过了,谁也不准进去打扰他。”
“让开!”
陆云海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这两个字来。庄逸博竟然让芝颖守在外面?他开始用忘忧术了吗?“先生!我今天只能违抗你的命令了。”
秦芝颖堵着去路,说什么也不让。只差一点了,只要再等一会,庄宁溪就能永永远远地忘记以前。七为循环,生生不息。没有人能冲破这个强大的术数。过了今晚,庄宁溪只能永远忘记,永远呆在先生的身边。秦芝颖执念太深,一心只想看到陆云海能幸福能开心。她不知道的是,就算永远也不能想起来,舒晚已经在短短的时间里,重新爱上了路见琛。不管舒晚的记忆被如何封印。她的心里,只装得下那个人。“楚封!拿下芝颖。”
陆云海不能再等了。不能再耽误下去。宁溪在等着他。楚封犹豫,僵着不动。“楚封听令!”
陆云海说:“给我开路。”
楚封在陆云海面前跪下:“先生,这次我不能听你的命令。”
秦芝颖也跪下来:“先生,现在老刹主又不是要杀宁溪,他只是给她施忘忧术。你就狠心一点,只要再等一会,就什么都过去了。忘忧术的那些后遗症,又不是百分百会发作。宁溪对你那么无情,你只要再狠心一点,等她接受这最后一次的忘忧术,她就永远都不会再敢离开你了。”
就算用的方式不对,楚封和芝颖,也不过是替他着想。陆云海突然叹了口气。“楚封芝颖,你们不懂。”
陆云海心平气和,语气也温和:“宁溪是我的命。我不允许她受到半点伤害,你们让开吧。”
哪怕后遗症发作的概率,只有很小很小的一个点,他也不能忍受。不能忍受她受半点伤害。楚封和秦芝颖低着头,始终不愿让开。陆云海往前走一步,楚封和秦芝颖就往后跪一步。楚封说:“先生,也许再等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就什么都能改变了。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宁溪留在你身边吗?再等十分钟就好。”
陆云海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前走着。他已经隐约听到舒晚的声音。低低的哀求声,就像失去了保护的小动物。她一定很害怕。宁溪对不起,我以前没能及时救你。这一次,我一定会救你。陆云海虽然有病在身,但他的功力还在。见楚封和秦芝颖不肯让路,他抬起脚,毫无预兆地踹向了楚封的肩膀。楚封的肩膀都被重重踢伤了,捂着肩膀倒在一边。秦芝颖大惊失色,她想不到先生会说动手就动手。她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伸出手臂欲要阻拦他的去路。楚封突然叫住她:“芝颖停手。”
他知道,先生是今天拼着受伤,也要救出宁溪的。刚刚那一脚,使尽了先生的全力。先生的身体已经这么糟糕,怎么还能使出这样的力量?不能再让先生动怒了。他对秦芝颖说:“退到一边去,不要再拦着先生。”
“楚封?”
秦芝颖不明所以,瞪着他:“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开。”
说着,还拉开阻拦的架势。她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拦下先生。事后,要罚要杀,她任先生处置。楚封再次喝住了她:“芝颖,退开!”
秦芝颖看向楚封,恨声问:“为什么?”
“先生已经支撑不住了。”
楚封说:“不要再拦他了,让先生把宁溪带出来吧。”
秦芝颖这才注意到,陆云海已经渐渐泛青的脸色。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是因为他在极力忍耐。如果再使出一招,恐怕就会耗尽他的心力。秦芝颖瞬间又悲又恨。庄宁溪你就是賤!先生这样的人,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珍惜他,好好待他!她咬牙退开。楚封艰难地站起来,要去搀扶陆云海。陆云海说:“你们在这里守着。”
庄逸博不喜欢被别人打扰,他不会罚陆云海,但不代表不会怪罪楚封和芝颖。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他们再受到惩罚了。陆云海的话很温和,也不盛气凌人。却含着不容置喙的力道。楚封和秦芝颖不敢再出声,恭敬地退到一旁。陆云海加快脚步,终于推开了那扇铁门。舒晚满脸都是泪痕,她不愿睁开眼睛,不停地哀求:“不要,你放过我。我不想再忘记了……”也许已经恐惧到极点,除了不断哀求,她什么都不知道了。陆云海奔到舒晚身边,紧紧把她按在怀里。磁场已经在运转,一刹那间全部涌向这个大胆的闯入者。陆云海的胃不好,身体也差,哪里受得住这样强大的磁场干扰?心口涌起阵阵腥痛,却不肯松手,牢牢地抱住舒晚。他忍受着身体上传来的痛苦,轻声安慰舒晚:“宁溪,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
仿佛破冰而出那一刹那的寂寞。舒晚觉得自己的心突然也是静止的。她感受到了云海止不住颤抖的身体。他却还在逞强。舒晚把手摸向陆云海的脉搏。脉博的跳动,已经虚弱到若有若无。如果只是胃出血,不可能会是这样的脉搏。舒晚慌了,大声问:“云海,你受伤了吗?”
“没事,别怕。”
陆云海抱住舒晚,不让她把脸抬起来。他直视庄逸博的眼睛:“父亲,请你停止。宁溪始终是你的女儿,她喊了你八年的爸爸,这一次你就放过她吧。”
庄逸博大怒。所有事都在脱离他的掌控。他非常不喜欢这样感觉。哪怕是他的女儿,他不允许任何人脱离他的掌控。“云海,连你也要违抗我?你是不是也想试试忘忧术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