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刹,陶雪从不喊她的名字,总是六刹六刹地喊。除了楚封,陶雪从来不喊其余六刹的名字。秦芝颖早就习惯了,见陶雪这样,朝楚封嗤了一声:“楚封,小七也就对着你和先生,才会露出笑脸。反正先生也默许了,你呀,今晚就好好陪着她吧。”
说完,秦芝颖也走了出去。奶奶虽然已经睡下,但总也不安分。陆先生一直都安排有人守着奶奶,但秦芝颖每天晚,都习惯要去看上三四次。一来,她是真正对奶奶有感情,二来,也想在先生面前刷刷好感。书房里就剩下陶雪和楚封。气氛一时有些微妙。陶雪是个外表甜美的女孩。但她的眼神却很淡漠。过肩的长发披散下来,像飞泻的瀑布,飘逸却给人一种冷冷冰冰的感觉。仿佛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兴趣。陶雪除了是个厉害的黑客,还有特异能力。她的眼睛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能看见一些人类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其实陶雪所看到的,就是一些很奇怪的片断。就像无声电影一样,飞快地在她的眼前掠过,一幕幕一桢桢,却是逼真。她怀疑那种片断,应该是某个人留下来的记忆片断。在讲究科学精神的现代社会,这种特异能力实在不被人接受。如果把这种情况放在心理学领域,甚至会把陶雪的这种能力定义成精神失常。心理医生很有礼貌地称为“视觉幻象”。普通人则称“神经病”。楚封学过医,知道人脑中有许多的神经细胞在活动,有着电磁性的摆动存在。他猜测,陶雪小时候,大脑可能受到过猛烈的撞击。导致脑细胞中产生了某种特殊的生物能源,偶尔能接收到灵魂记忆电波。所以才能短暂地,开启某些人遗留下来的强烈记忆。楚封拉了拉她的手,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陶雪的小手被他握在手里,觉得手心一阵阵地发烫。她的脸有些红,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楚封,我很想你。”
楚封当然听得到这句话,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她的手握紧了一点,慢慢地走出陆家别墅。他们没有留意到,舒晚站在他们身后,沉默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舒晚并没有听到他们在书房里谈话的内容,但陶雪会出现在这里,让她有些意外。记得第一次醒来的那天,楚封就集合大家互相认识了解。大家的态度都是不明朗的,算不上友好,也称不上讨厌。但舒晚明显感觉到,所有人都不太喜欢她。除了陶雪。说来,除了那一次见过陶雪,舒晚就没有再见过她。舒晚却对陶雪印象很深刻。因为,陶雪的五观,与陆云海有几分相似。对于陆云海的身份,其余六刹从来不会对舒晚说起。大家虽然讨厌她,但对她似乎是有些惧怕的。也许,是惧怕她背后的人吧。从楚封和秦芝颖对云海恭敬的态度上,舒晚隐隐能猜出他的真正身份来。今晚看到七刹中的三刹,都集中在了陆云海的书房开会。云海背后那个可怕的身份,更加是呼之欲出。但陆云海不说,舒晚也从来不问。只是企图努力地,维持着平和的表象。如果陆云海真的是夜刹门刹主。如果云海真的像他说过的那样,除非他死,否则永远也不会放她走。如果猜测的这一切,都成为事实。那么舒晚终其一生,都有可能要与陆云海绑在一起。就算为了晓洋的安全,她也不敢脱离夜刹门。不敢脱离这个,在夜刹门有着生杀大权的男人。因为楚封说过,进了夜刹门,就终身都生是夜刹人,死是夜刹鬼。如果胆敢背叛夜刹门,就将会是不死不休的追杀。有时候,舒晚会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可笑,所有的过往都是空白。她的一生,都似乎被人安排好,每走一步,都是别人预先操纵的步骤。本来,舒晚心思简单,不喜欢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不管她在夜刹门的身份来得多么古怪,她都安然地接受了。但在一年前,她却突然模模糊糊地,记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还有手腕上的空落感,让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遗落了此生,最重要的东西。就连她尊敬的爸爸庄逸博,都让她生出不安来,似乎爸爸也是别人安排给她的。但她又不敢去细想。她不能把这层表象捅破了,那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舒晚看着楚封和陶雪渐渐走远。而后慢慢地转身,去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轻手轻脚去晓洋的房间看了一下。晓洋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一副小乖乖的模样。房里开了少许冷气,晓洋的被子滑到了地上。舒晚走过去帮晓洋把薄被掖好,仔细地看看儿子宁静的睡颜。心里突然就变得无比温软。也平静。这样也好。真的已经很好。儿子能够这样健康幸福地成长着,全赖云海这些年无微不至的关心与照料。不管云海真正的身份多么可怕,他对晓洋,是真正打从心眼里爱护着。虽然晓洋只是喊他陆叔叔,但舒晚看得出来,晓洋是尊敬去海。这样住在一起,并没有坏处。反正名声于她,也无任何用处。舒晚强迫自己不准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楚封说过,她的命是云海救的。就算云海不强留,她又怎么敢说走就走?舒晚无声地苦笑一下,又轻轻走出去,轻轻关上了门。回房睡觉。今晚又做恶梦了。梦里的路见琛太可怕,咬牙切齿地,几乎要吃掉她一样恐怖。舒晚从梦里惊叫着醒过来。茫然失措地看看黑暗里的模糊轮廓。突然一惊!“谁?”
随着台灯啪哒一声响,房间亮了。“云海!”
舒晚不由抱紧了被子,吃惊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云海亮了灯后,低头凝视着舒晚,她额上都上汗水,贴着头发,看起来很可怜。他温柔地把舒晚凌乱的头发捋到耳朵后边,轻声问:“又做恶梦了?”
舒晚有些不自然,往床角里躲了躲,说:“嗯,不过也不是特别可怕的恶梦啦。你身体不好,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陆云海已经在床沿边坐下,伸手去拉她:“今天晚上,我陪着你。”
舒晚一惊,马上说:“不用了,你……”陆云海把手指抵在她的唇上,温和地说:“小声一些,不要吵到晓洋了。”
为什么这话听着,有点像威胁?舒晚咬了咬嘴唇,气恼地问:“云海,三更半夜地,你为什么进我的房间?”
“我听到你做恶梦的声音了,所以进来看看。”
陆云海伸手去拉她:“过来。”
舒晚连忙摇了摇头:“我真的没事,又不是第一次做恶梦,我不怕的。你赶快回房去休息吧。”
“你怕我?”
陆云海突然问:“为什么怕我?”
“云海……”舒晚有些茫然,云海这句话问得太突然。她从来都是尊敬他感激他的,怎么可能会怕他?“刚刚在书房外面,你都听到了什么?”
陆云海问。呃……舒晚有些窘迫,她以为自己的动作够轻了,结果还是被云海发现了?她老实地说:“书房的门隔音那么好,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为什么要偷听?”
陆云海看着她的眼睛:“你对我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吗?你还想知道我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