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两百来人去继续烧船,尤德领着绝大多数步卒就在村外的林子里埋伏了起来。他们手握着武器,紧紧的匍匐在地上,一张大网在数刻钟内便悄然形成。 “哒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但越靠近林子那声音便越浅,到了最后只剩下马蹄杂乱无章的细微踩地声。 清军骑兵勒马了。 他们不是瞎子,林子后面滚滚的浓烟他们自然是看的见的。 “欸!阿布凯,你领着几个人往林子里去探一探。”
领头的清军军官用满语对着自己身后的一位年轻男人发令到。 “是。”
年轻男人点点头,随后招呼上几位平时关系不错的便就下马往林子里探去。 “呼呼......”夏风带着温热的空气拍打在清军骑兵身上,他们一面听见同袍下马上前踩草时的莎莎声,一面注意到自己胯下的战马正在大口喘息。 林子里的明军自然也是看到这一幕的,尤德心知打鞑子一个埋伏已经是绝不可能的妄想了。他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而其身旁的副官也马上明悟的爬到他身旁。 “要铳兵们等下直接冲出林子去朝鞑子骑兵开火,一定要冲的快,你同他们讲,鞑子人少没胆子进来和咱打的。”
尤德小声的吩咐完后,继续匍匐住身子,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阿哥,这林子里面不会有人吧?”
缓步过来的几位清军心中也没有底,他们看着那一片林子生怕里面有什么动静。 “没事。”
阿布凯一面安慰同袍,一面走在最前端。他忽地听到了些什么,像是树枝被人踩碎时的吱嘎声。 “停下。”
阿布凯谨慎的对着他的同袍们喊到,但此刻的止步已经太晚。他们离林子太近了,一动不动的宛如靶场的靶子。 “砰砰砰!”
三声火铳齐发的声音从林子中响起,那三位清军士卒顿时便被弹丸给打了一个对穿。而就在他们摇晃着,就要倒地时,一队队的明军火铳兵们发疯似的从林子里面冲了出来。 “杀呀!”
“有埋伏!快撤!”
听见枪响,清军领头赶忙下令要骑兵们调转马头。但碍于骑兵们靠的过近,在转向时不得已需要多花一些时间,而这些时间足够明军火铳手进入射程了。 “砰砰!”
“砰砰砰!”
“砰!”
明军火铳的声音杂乱无章,这些火铳手们毫无组织,全凭着个人的感觉在向着清军骑兵们开火。要是清军骑兵在冲阵时遇上了这样的情况,他们指不定要笑出花来,但可惜眼下他们是落荒而逃的那一部分。 在这样杂乱无章的发铳声中,明军的铳兵们有相当一部分没有进入射程便急忙开火。这也导致了他们的弹丸只是飘射到清军马屁股后的土壤上,除了惊马,半点用处都没有。 但更多的榆林老兵们还是在进入射程后才开的火,尽管人数有限,他们还是给将背面露给他们的清军送去弹丸作为问候。 骑在马上的清军骑兵们如栽倒的树木一般直挺挺倒下,他们胯下的战马在甩开主人的尸体后便杂乱无章的乱跑起来。 那位清军的领头也中了弹,他觉得背后火辣辣的疼。但他没有倒下,他死死握住缰绳一整个人伏在马背上只求这样可以躲过明军的铳弹。 “赢咯!”
望着远去如丧家之犬一般逃窜的清军骑兵们,一位火铳兵高兴的手舞足蹈。他在未听到尤德的命令之前便随手从腰部抽出专门用于割头的小刀,随后便上前找被自己打下来的那个鞑子。 他的同袍们也大多如此,尽管割头换银子这个好买卖明王朝早已不做了,但为了鼓舞士气李建泰又恢复了这个因为缺银子而废止的规章。 “汉狗…咳咳咳…汉狗…”一位被子弹打穿肺部的清军士卒正仰靠在自己倒地不起的战马附近。 他一面骂,一面抽动着。 他的腰部和手上各中了一弹,撕裂般的痛苦让其从马上坠了下来。但他不放弃,他用未受伤的左手尽力去摸自己的刀把。 “不,救命,我不想死。”
“额娘!额娘啊!”
“汉狗!来啊!”
这位倒下的清军骑兵看见自己将死还未死的同袍们被汉人活生生的割下头颅。阿楚珲、佟佳乐、阿昌、绍琛……那些他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都在挣扎与咳血中缓缓走向死亡。 “这个是我的!”
一位明军士卒走到了这位清军骑兵的身前。他听不懂眼前清军在呜咽些什么,他只是挥舞着自己手上的刀刃,向同袍声明自己是这战利品的主人。 “欸!老子也打中了,凭什么这个鞑子就是你的人头啊!”
一个站在不远处的榆林老兵与其争论了起来。 “这不一样啊,你看看,我这打的是腰啊。”
“滚滚滚!这弹孔长你名字了啊!隔着那么远,你一枪就打倒人家腰子啊?要是我说,这腰子的弹孔还是我打的呢。你打的是那个手上的。”
“不是你这老兵怎么欺负人呢?他是中了两发,但是是我响枪之后他才落马的。这不是我的人头是谁的!”
面对着榆林老兵的说法士兵显然不服。他的一双眼睛死死盯在老兵身上,生怕对方要强抢了他的人头。 “呵,我还说......”老兵的话语顿了一下,他的一双眼睛瞥见那个倒地的清军骑兵正偷偷摸摸的将左手抽出的刀刃隐藏到背后去。 “行吧。”
老兵摊了摊手,将自己的那一把刀给重新收了回去。 “谢谢。”
士兵听到老兵服软小小的愣了一下,但马上他便反应过来。 他笑盈盈的走到老兵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和善的说道:“谢了啊,倒时候分了银子我请你吃饭。”
“嗯。”
老兵摆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来。 “嘿嘿。”
听到老兵点头,士兵旋即拿着自己的小刀往那位清军骑兵的身旁走去。他蹲下身子,上下打量着该从何处下手才不至于破坏一颗人头。 “对,就是这......”士兵哑住了,在他的腹部一阵疼痛忽地便袭了过来。他以半蹲着的姿势向后倒了下去,在望天之前他看到了鞑子的笑容。 “哼......”老兵将刀重新抽了出来,他大步走到那一位清军骑兵的身前,伸出左脚将那位清军的还能活动的左手给死死踩进混合着鲜血的泥土中去。 “呼呼......”又是一阵夏风吹来,但这风除了温热外还夹杂着一股血腥味。 “快点!不要磨蹭了!”
远处尤德对着还在扒尸体的士兵们喊道。船已经烧的差不多了,他们该回南岸去了。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欸啊……”在最后一声呜咽过后,那位清军的头颅被明军士兵血淋淋的给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