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与剑相互交接,流尽了野兽的毒血。孤傲之泉却流向一边,无力插手这里的一切。”
一道刺眼的红色闪电划过浑浊的夜空,伴随着骇人的巨响,落在查尔尼斯堡尖塔上的红色魔球上。此球即刻被无数条血蛇般的闪电缠绕,如同一个吐着火舌,长满毒蠕的恶魔面孔。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血族领主雷德的影像——他正在通过查尔尼斯堡主塔楼里的魔法水晶球说话,黑云镇的场景就在他眼下。灰黑色的云烟在塔顶上聚集,从魔球之上升腾,向上拧卷至魔法屏障,形成一个庞大的漩涡。此云又增加了两条旋臂,它的嗜血魔掌不再局限于东西方,也向南北伸展,将一股股邪气横生的毒气抛撒出来。或许这就是它最强有力的防护体系,嗜血者们常挂在嘴边的“抗体”。它就像一个魔法旋风,兽人一靠近,血气就会被驱离,心智则受其吸引,久而久之,便沦为血族的奴隶。镇上两台魔法熔炉一直在燃烧,无日无夜,火光冲天,黑烟弥漫。铁匠之锤不停地敲打,铸造出锋利的武器和闪亮的战甲。凡是从魔法熔炉里出来的东西,都离不开“血族之心”的掌控,使用者均被穷兵黩武的黑暗心力驱使。“沉睡还是觉醒?这是我们要回答的问题。我们一直在恐惧中沉睡,但是现在,我们在愤怒中觉醒!”
雷德透过魔法水晶球,俯望着城堡广场上的千军万马,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旋云底下扩散,震撼着整座城镇,牵动着一颗颗嗜血之心。血族士兵已经突破一万:他们身穿黑色皮革外衣,排成十个整齐的方阵,在查尔尼斯堡周围庄严矗立,目光如炬。海潮般的黑暗势力急速增长,充斥着这座阴森而躁动的城镇,看似欲将它厚重的围墙冲垮,将查尔尼斯荒原变成一片血海。或许,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嗜血潮汐”。“作为你们的生父,我赋予你们生命、能力和自由的权柄,不把你们变成只会屈从的武器,而是让你们去享受生命,去履行这个光荣的使命!”
雷德吼声如雷,语气愈发激烈:“你我并没有什么不同,并非从混杂不清的浪潮里瞎碰而出,你我都来自光明之神,万能的命运之主,非被造,乃被生!你,和我,皆有一个独立的意志——浴血而立,嗜血永生!”
广场西面的大门砰然开启,身穿黑色铠甲的莱特骑着骏马,领着一队血族骑兵从西门挺入,在密密麻麻的队伍间穿行。洋洋得意的马蹄声和随风涌动的深红色披风让不少血族士兵对他刮目相看——莱特已经载誉而来,荣光焕发,如同从烈火中煅烧出来的一把利刃。“你我血脉传承,亲密无间。你我都历经过黑暗与磨难,在千锤百炼后浴火重生,最终战胜丑恶的兽人,化身炫丽的火凤!”
雷德抬高了他的大嗓门。乌黑的骏马发出一声倨傲的嘶鸣,莱特拽住马绳,从马背上纵身跃下,坚硬的靴子碰出铿锵的声响。“兽人病毒已经恶化,最危险的时期已经到来。但正是这个非常时期造就了我们——觉醒的沉睡者!我在多年前让你们撇下世间一切累赘,确保你们一无挂虑地去死。如今,你们已经重获新生,迎着初升的明日冲锋陷阵!”
雷德大声呼喊,如同一头咆哮的狂狮,镇里的铁匠和帮工似乎都受其激励而把锤子重重地砸向即将成型的武器和盔甲,迸出一个个热烈的火花。满头热气的莱特摘下骑士头盔,甩了甩杂乱的褐发,深吸了一口清爽的夜风,露出一个轻松、得意的笑容,神采奕奕,满面红光。他摘下手套,露出一只银色铁掌,将五根骷髅一般的手指伸直、辗转,握起一个坚如磐石的铁拳,大步走向查尔尼斯堡的尖拱形大门。“此时此刻,你们一定会自我反省——抑或坐以待毙,一蹶不振;抑或效忠伟岸的使命,一劳永逸!”
雷德又像野兽一样狂吼:“如果不想被黑暗奴役,被无尽的夜色吞灭,就必须趁热打铁,将你们身上每一根坚韧、优美的血管和每一滴火热、高贵的血液调动起来,去冲破黑夜,去开启属于我们自己的血色黎明!”
此话就像一块落在血海上的巨石,激起一大片凶狂的呼喊:“万岁!雷德!万岁!血族领主!万岁!血之国度!”
沉重的城堡大门被一个无形之力打开,莱特踏着庄重的步子走进查尔尼斯堡大厅,尾随其后的,还有一小队手捧礼品的卫兵。雷德之女利斯正歪坐在他父亲的御座上,细长而僵硬的手指一直敲打着扶手前端的石头骷髅。一双双铁靴在粗糙的石地上涌动,清脆的脚步声在阴郁沉闷的大厅中奏出激昂的乐章。利斯挺直身子,深红色的连衣裙仿佛冒起了冰寒怒火。看来这个眉目凶恶、内心狂野的小嗜血者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莱特的兴致顿时被她阴冷的目光冻结,他怯懦地走到她面前,立定脚跟,俯首称臣,目光下垂。身后的士兵随即分成两队,站在两旁,随后跪下,将精美的“礼品”捧向御座。看来这些都是从兽人的大本营里精心挑选的贵重物品。利斯瞪着眼,严苛地注视着莱特,脸上掠过一个轻蔑的冷笑,往扶手前端的石头骷髅一捏,即将它的“五官”捏个粉碎,将它的粉尘洒落在石地上。莱特惊悸地抬起眼,望着那副冷傲的鬼脸,即刻傻了眼。一看到这个小吸血鬼的尖牙,他的脖子就发软。利斯又狡黠地咧了咧嘴,从座中站立,走到一堆堆珠宝前,挑选了一条带有红宝石的金项链,戴在胸前。阴气沉沉的鬼脸总算增添了几分生气,几乎让人忘记这是一具“死了几十年的尸体”,不愧是血族之女。她的肉体已被嗜血病毒浸透,即使披上最灿烂的笑颜与最华美的妆饰,也像“微笑的俘虏”一样苍白无力——金玉在外,败絮其中,正如高地墓地里的“内在腐败”。此时利斯眼睛一瞪,面色又晴转多云。她莫名其妙地冲莱特吼叫,嘴一张,又露出她的剑牙锯齿。原来这个小吸血鬼还真能感知到他的心思,听见他讽刺的心语!骤地,她扯下项链,往地上一掷,金环玉珠掉了一地,如同一个碎落的花瓶,香消玉损。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疯魔般的嘶喊。一个身材魁梧的黑甲骑士从城堡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双手握着两把利斧,脸部被阴沉沉的头盔遮住,冷酷的脚步声震动着莱特的心魂。“霍斯曼?”
莱特一阵惊愣,即刻从对方的行姿认出他来。“对不起,莱特,我没有选择。你我本非一路人。”
头盔之下,霍斯曼的声音变得阴郁而低沉。大厅里的士兵都被利斯的怒吼吓得魂飞魄散,他们纷纷放下礼物,正想脱身离开,难料城堡的大门又被猛力关上,碰出一个阴沉的巨响,吊灯上的蜡烛也随之熄灭。整个大厅顷刻陷入黑暗,士兵们发出畏惧的惊叹,无情的寒气趁虚而入。莱特也慌了,他急忙退到一旁,就像一个走投无路的逃犯。一声尖利的嘶吼刺入他的心门,吓了他一跳。一阵猛风从他身旁掠过,随后是咯吱一声,那是一个折断的脖子。紧接着,又听见咔嚓一声,那是一条断裂的喉管。士兵们都惊叫着跑到大厅末端,推撞着大门,却没人回应。片刻之余,莱特便听到许多骨肉崩裂的声响和一声声揪心的惨叫——这群可怜的血族士兵就这样变成“嗜血魔女”的盘中餐。莱特的神经都绷紧了,即便他从此保持缄默,死亡之息也会逼上眉梢。他倚在一根柱子后面,闭上了发颤的双眼,就像一个坐以待毙的囚犯。一把锋利的斧子劈开了黑暗,砍向他的脖子。幸好他的心眼仍未闭上。他双手一抬,及时抓住对方的手,吃力地推挡起来。黑暗之中,霍斯曼睁开了闪亮的红眼,在乌黑的头盔中怒视着他,声音变得更加阴沉。“其实你不是我们中的一个,嗜血者不应该有恐惧和怜悯,但你的心,软得像堆粪!”
莱特推开他的斧头,把脸闪到一旁。斧头咯的一声落在石柱上,莱特借机逃开,随后拔出腰边的狂怒之剑。“你力量不够,莱特。”
霍斯曼的利斧很快又落在莱特身前,后者只能双手握剑,吃力地格挡着。“你的情感正在弱化你的意志,这是你的致命伤,你永远无法晋升到更高一层。”
“但你……一直在帮助我。”
莱特吐出无助的言辞,愁眉苦脸地望着对方那双毫无表情的红眼。“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霍斯曼冷然说道:“血族骑兵的总将只能有一个,不是你,就是我。你必须拿出证明,不然,就死在我的脚下。”
眼看对方的斧头已经压在莱特脸上,划出一道血口。在百般无奈中,莱特发出一声怒吼,奋力一推,将他推开一两步,顺势把剑滑到斧刃之下,用剑柄卡住对方的斧头,使劲一挑,便将他左手的武器卸除。眼前的霍斯曼好像僵住了,他死盯着莱特,眼中的红光愈来愈暗,最后消退在黑暗中。接着,他退后几步,扔下另一只斧头,又卸下身上的铁皮胸甲,摘下沉闷的头盔。莱特在黑暗中仍可以感觉到他的一举一动,却觉察不到他脸上的一丝容光。对方似乎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如行尸走肉一般。或许,他已经被利斯“完全转化”。一阵冷风从莱特面前拂过,霍斯曼撑开了他的蝙蝠翅膀,踏着阴沉的脚步迈向他。随后,他飞到半空,双臂一举,即刻招来一阵狂风。两把斧头从地上漂浮起来,围绕着莱特急速飞转。莱特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他已经失足掉进这个死亡漩涡,不知如何应付。此时的他就像蜘蛛网中的猎物,迫切从中跳脱,却找不到突破口,只能眼睁睁地望着这双魔爪渐渐伸向他。“你对无形之力一知半解。”
黑暗中又传来霍斯曼的冷酷之声:“我在高处俯视,见你迷失在黑暗中,因你从未涉足黑暗之道。”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空旷,莱特感觉到他就在自己头顶。一道腥红的闪电急坠而下,犹如利剑划破肉体时溅出的鲜血。莱特的肌肉陡然一僵,举起武器挡住这个电击,却未能将其化解——闪电经由长剑传导至他的金属假手,又传遍他全身。莱特疼痛地喊叫起来,感觉好像有千军万马横行在他身上,吞噬着他的心力。他极力将这股黑暗之力排斥出去,却力不从心——他的心力太弱,以至被这股闪动的狂澜淹没。“接受血与火的力量吧!它的美味远胜美酒!”
霍斯曼扇动着他硕大的蝙蝠翅膀,闪电映现出他死灰般的狰容。“不,我必须另谋出路!”
莱特的心在痛楚中发出呐喊。眼看那两把旋转的飞斧就要将他卷入死亡之坑了,而他还在原地垂死挣扎,电击甚至使他的痛感变得有些麻木。“命运之血只是一滴空洞无物的小水珠,嗜血潮汐才是怒海汪洋!”
他冲莱特喊道:“接受黑暗之力,以免被黑夜吞埋!”
“不!兽人才是我们的仇敌!”
莱特无力地呐喊。他的左眼已被血红之光充斥,手中的狂怒之剑也燃起了血色烈火。危急之中,莱特终于发出反抗的怒吼,荆棘一般的闪光从他身上迸射出来,将身边的两把飞斧弹开。身上的闪电逐渐汇集在他的狂怒之剑上,当他把剑一举时,闪电便像一道血红的激流,冲向大厅顶部那头飘飞的“狂兽”。霍斯曼身子一转,立即合上他的蝙蝠翅膀,落到地上。闪电击中了他,却没有伤到他,丝丝电光如蠕虫爬满他的翅膀,被他转化为混沌力量。“你的剑法很好,但你无法砍断黑暗力量的利爪。”
霍斯曼又撑开他的翅膀,傲然说道:“你可以突破嗜血病毒的围剿,却无法解除魔法屏障的诅咒!”
说着,他又飞跃到半空,举起双手,朝他释放出一道道刺眼的闪电,比之前更迅猛,更强烈。莱特无法抵御如此强大的攻势,他只能急速躲闪。即便如此,也不免受伤:闪电击落在石地上,迸出一窝窝碎石,如同溅出的水花,有些喷到他身上,护甲被击穿,皮开肉绽。莱特忍着伤痛拼命奔跑,躲到一根柱子后。但是闪电很激烈,不多几下,石柱就被击垮。莱特只能继续奔逃,迅速跑向另一根柱子,趁势一跃,沿着柱身蹭上去几步。闪电落在他身下,石柱颤动了起来。当柱子被击垮的那一霎,莱特猛然跃向高处,身子一转,便冲这头飘飞在穹顶下的“大蝙蝠”扑了过去。一道闪电飞向莱特,击中了他,几乎将他击晕,却没有削弱他的力量,因他正处于狂怒状态,甚至被他身上的狂怒之血转化。进击的态势已经稳住,目标已经锁定,只有行动,没有踌躇——霍斯曼的闪电无法阻挡他的进攻。借助石柱的弹力与飞跃的重力,以及强大的无形之力,燃烧的狂怒之剑落在霍斯曼的右翼上,从上到下将它扯断。盛气凌人的霍斯曼终于从空中坠落,他一时失去平衡,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莱特则双脚着地,虽没稳住身子,却不至于摔伤。他打了一个滚,捡起狂怒之剑,跑向霍斯曼,趁他正从地上爬起来时把剑尖对准了他的喉咙。对方终于打住,不再起身进攻。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大厅顶上的吊灯突然亮了起来。烛光之下,霍斯曼原形毕露,他单腿跪地,面如死灰,双目无光。莱特喘着粗气,眼里的怒火渐渐消退,剑上的火焰也渐渐熄灭。只听身后传来利斯狞恶的笑声,犹如一把冷火,落在莱特心上。利斯正坐在她的御座上,目光如刺,面情阴冷。无声的恶语夹带着残酷无情的黑暗心力:“还愣着干什么,快杀了他!”
但莱特依然不为之所动,不安与忧郁又爬上他的眉梢。望着眼前这个被嗜血病毒折磨得死去活来的霍斯曼,气喘咻咻的莱特又想起“微笑俘虏”的教训,一时陷入迷惘。是他们在使用抗体,还是嗜血病毒在利用他们?是他在摆弄命运,还是命运在玩弄他?既然命运将其打败,为何沉睡者还要自己动手去“玩命”?如果犯了致命的错误,还能侥幸逃过一劫吗?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这不是天经地义吗?不,只要霍斯曼还没“死”,莱特就不能先下手为强,这也有损骑士之誉!只见霍斯曼的眼神已经恢复正常,血蠕般的血管渐渐消散。在他脸上,呈现出另一种沉郁的悲怆。他镇定地望着对方,低声说道:“下手吧,莱特!我们从来不是朋友,只是被迫成为朋友……我们都迫于各种无奈才加入这个阵营,因为我们都无法战胜黑暗而只能屈身于它,就像一个无法破墙而出的囚犯只能居住在阴暗的监牢。德斯兰就是一个大监牢,七大陆也一样。不要幻想自己能打破这个监牢,那是一种虚幻。因为我们本身就是监牢,无论走到哪都被无形的黑暗力量笼罩。它太过强大,无人能挡,挥之不散,如同我们脚下的阴影。傲慢之徒以为可以将它踩在脚下,却在不知不觉中沦为它的囚犯,被它当成奴隶使唤。而我们......我们也只能这样死死地被它牵着鼻子走,如同行尸走肉,无论走到哪都看不到希望,正如这片无尽的黑暗!我也已经厌倦了逃亡,就算我能逃出生天,也逃不了自己的棺材。因我生来就是沉睡的嗜血者,你也一样。”
莱特呆呆地看着他,霍斯曼从来没有向他坦言。即便如此,这些话对他来说也像陈年老酒,勾起他许多悲凉的思忆,并在他心里引起共鸣。莱特低下黯然失色的眼睛,垂下酸痛的手臂,手中的武器嘎然落在冷硬的石地上。“不,你不该放松警惕。”
霍斯曼生硬地摇了摇头,发出一个令人心寒的冷笑。“你以为你比我们更清楚黑暗力量,殊不知,它是一个无底深潭,我们都陷入其中不能自拔。而你,莱特,你比我陷得更深!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够了!”
利斯怒斥道,恶狠狠地瞪了莱特一眼后便朝霍斯曼举起了手,将他整个人举到半空中。“我用黑暗之力抬举你,你却用狂妄之语贬低我们?”
利斯发出了一声低吼,手掌使劲合拢,用无形之力折磨着霍斯曼。“别以为你可以用功劳、成就和名誉来蒙蔽我们,我早就看出你背叛的心思!也别以为你们这群无耻小人可以逃脱我的掌控!”
霍斯曼痛苦地挣扎着,他的另一只翅膀已经被无形之力扯断。他的心力明显不如利斯,就像他刚才说的,无论如何抵抗,结果都一样。眼看他的肢体已经被黑暗力量扭曲得不成人形了,莱特傻了眼,揪心地望着,却不能做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死。“不要尝试解救任何人,解救你自己吧!”
霍斯曼忍着巨痛,吐出最后一句话。随后,他的头猛然偏向一边,咯的一声被一个强猛的“无情之力”折断,整个人摔在地上,变成一堆烂肉。与刚才那些被利斯杀死的无名小卒一样,倒地不起的霍斯曼也变成“垃圾”中的一个。望着眼前的血腥惨景,莱特又呆住了。霍斯曼的死确实让他感到意外和惋惜,至少他也是一名强悍的骑士,杀过不少兽人。虽然他也杀过精灵,但无论怎讲,他对莱特来说都是一个向导,让他领教不少。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没人能改变这个事实。倘若命运之神容许他继续活着,那他对他来说也可能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因他也是黑暗之主的一颗棋子,随时可能在莱特背后捅刀子。或许黑云镇的人都如此,只要莱特呆在这就不安全,但如果他离开,还能去哪呢?当一切都被黑暗笼罩,还谈何光鲜?当这一切都进入黑暗的监牢,还谈何自由?此时的莱特真是举步维艰,寸步难行,迈错一步,就会陷入雷池,万劫不复!因此他就这样呆站着,仿似一个石头人。看来这就是这个多次将他从沉睡之湖里唤醒的“黑暗向导”的命运了,他的死对莱特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难道这也意味着莱特也将如他一样下场,像他一样被无情的命运任意摆弄、摧残、折磨,直到死?若是如此,还谈何自由选择?“真是一个无能之辈!”
利斯又把话锋转向莱特,凶狂的心语伴随着尖锐的嘶叫直刺心门:“雷德说你只能杀死兽人,但据我所知,你连召唤体都不是,连行尸都不如!”
此话终将沉睡者激怒,他不声不吭,乃使出强猛的心力捡起地上的武器,点燃剑上的烈火,随即转身,朝座中的利斯飞跃而去,猛如疾风。哪知这股嚣张的气势又被另一个黑暗力量遏制了。莱特面容一僵,脚还没站稳,就感觉自己的金属假手失去了控制,不由自主地把剑倒握。在利斯恶毒的注视下,狂怒之剑从她头顶上偏移,朝进击者的心脏刺来。莱特不得不用左手去挡,却无法力敌,燃烧的剑尖刺透了他的胸甲。这个无奈之举无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原来这只固若金汤的金属假手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枷锁,为要辖制他的心力,隶属于血族,受控于血族之心;如石棺一般毫无生命,如饮血的尖牙一样冰冷无情,俨然一副“微笑的利爪”!灼热的利剑刺入莱特的胸膛,炽烈的痛楚又开始折磨他,他却无力反抗,只能露出懦弱、失望的眼神。“尽管如此,他还是提升了不少。”
不同凡响的声音又出现了,雷德高大的黑影矗立在大厅一侧。黑暗心力如飓风扫来,吹灭了狂怒之剑的烈火,扳开了莱特的铁手。无主之剑落在座前。利斯皱起愠怒的眉毛,龇牙咧嘴:“我们养了一群无头野兽,他们心中无血,目中无主!而你,却一直熟视无睹?”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雷德打断了她:“即使背叛也需要力量。”
说着,他走向莱特,与其对视:“是的,你没有力量。你的违抗是自私的,你只想保全你的私心,却不为他人着想。你的纯正是幼稚无知的,唯有高能之血,才是大公无私!但不管如何,你已经是我们的人,永远如此!”
雷德站到莱特身前,把手放在他肩上。一股强大的混乱力量顷刻注入其心,使其全身发颤,眼皮翻抖。莱特身上的血都沸腾起来,心猛然一胀,呼吸变得困难。可怕的幻像出现在他眼里,难忍的压抑与痛楚充斥着他的心。他张着嘴,卧倒在地,长吸了一口气。狂燥的火气蔓延至全身,使其晕迷。只是没过多久,沉睡者又骤地从地上爬起来,因深感压抑而锤击自己的胸腹。他发现大厅墙上爬满一条条蜿蜒蠕动的血管,它们不断开叉、分裂……嗜血如狂的他贴到墙上,狠命抓起来,却只抓到坚硬粗糙的石壁。他的手指很快磨出血来,粗涩的磨擦声渐渐变得刺耳,因他的指甲已经变尖、变长,乃至折断。墙上的血管渐渐消散,一幕幕阴森、怪异的幻象映入眼帘。但这不是虚幻,而是一个古老的预言:血族的起源和嗜血病毒的传播、召唤体的诞生和训练、以及过去和未来的危险……“接受我的馈赠吧!”
那个阴沉、浑浊的声音又在召唤他,但他不见一切,在他周围,只有黑暗一片。这个声音好像发自他的内心,听起来却像雷德。他的心已被混乱与不安充斥,片刻之后才渐渐感受到自身的存在。他的身体就像这座阴沉的营垒,重重地压在心头上,令他喘不过气来。霎那之间,莱特的视野又变成查尔尼斯荒原,它的黑夜就像一个空旷的浩宇,很难找到一处栖息之地。此时出现一大群飞驰的蝙蝠,它们先是飞到兽人营地,然后飞到精灵森林,七拐八弯,让人摸不清行踪,其背后必有指使。莱特的视角落在其中一只缓慢飞行的蝙蝠上,那群蝙蝠已经和它拉开很长一段距离。它们飞到查尔尼斯堡塔顶上空,与塔上那团灰棕色的旋云融为一体,如云中的浮尘。莱特的视线渐渐逼近,听到有海涛般的吼声从蝙蝠群里发出。当这只迟来的蝙蝠继续飞近时,它们的吼叫声又变成汹涌的呼喊,愤怒而哀怨。那只蝙蝠急冲上去,烟云缭绕中,景象越发清晰。此时此刻,莱特才猛然一惊,原来云中那些浮尘一般的生物并非蝙蝠,而是一大群绝望的生灵——那是人、兽人、嗜血者和一些双眼发红的精灵!迟来的蝙蝠心惊肉跳,它试图脱身,却无能为力。只见它也被这片“旋云”强大的向心力卷入,随后发现它的身体也变得很沉,也跟着这群生命体一起坠落,无法自控,也无力自拔。无论如何挣扎,都会被那骇人的涡流牵制,被它拖入无底深坑,就像一堆筛选中的废土一样!痛苦,是他们的全部,此外再无任何支撑物,只能呼喊。但他们的喊声增添了这里的悲痛,他们的到来加重了这片“云团”,使他们坠落得更快……很快,他看见脚下的一斑红光,就像恶魔的一只红眼。片刻之后,它又变成一个燃烧的大水潭。呼喊的“云团”在其中坠入,宛若一抔污浊的沙土,溅出一片片浓烈的火浆。呼喊声立时变得无比凄惨,大火漫过他们全身,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都在这惨烈的火海中慢慢消融。只可惜他们还没有死,每燃尽一块肉,便长出一块新的来。芸芸众生皆不死,但坠入此处的灵魂,不死且绝望!愤怒与呼喊,只会让他们烧得更惨。永不停息的痛苦与灭亡,才是他们最后的归宿。永久的“腐烂”比消亡更悲惨……一只腥红的眼眸在黑夜里惊惧地闪动,样儿就像刚才的大火湖。那是莱特的左眼,他刚刚看到这些。庆幸的是,那只是一个有惊无险的噩梦,却如此真实,像是一个不详的预示,或是一个更为现实的心力汇集点。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惊醒了他,他的右眼也随之睁开,随后是忐忑不安的心跳与局促不匀的呼吸。还好,他感到自己身下一片冰凉,他又躺在那个平静的查尔尼斯湖上,心跳渐缓。没错,雷德正在召唤他的“蝙蝠大军”,还有这些躺在湖上的新一批的召唤体。那群蝙蝠的落脚地是查尔尼斯堡主塔楼的尖塔,尖塔上方的旋云已经变得有些血腥。这不是云下的蝙蝠所致,而是塔尖上的魔法水晶球:血红的烟雾像幽灵一样从球中拧卷出来,看上去好像被赋予了生命,变得有头有尾;它们混杂在灰黑色的云团中,使之变成灰棕色,夹杂着一道道卷曲的红色闪电,时不时地发出浑浊、低沉的雷鸣。云团周围,四条毒蛇般的旋臂一伸一缩,犹如连接恶魔心脏的弯曲血管,又像四把万里长弓,一次又一次地将它的“糖衣毒雾”抛向四面八方。只是这团张牙舞爪的“飓风”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混乱,而是变得有些壮观。与其说它是一股悲怆的硝烟,不如说它在放烟花。不仅焕发着勾魂摄魄的闪光,还散发出令人神魂颠倒的暗香。看来此时也只有那群亡命蝙蝠才能偶尔窥视到云底下的秘密了。这些蝙蝠陆陆续续降在尖塔上,从开启的小窗里钻了进去,就像老鼠钻回它们的窝。“我的血就像一种润滑剂,可以加大第二种嗜血病毒的传播速率。”
歪斜的心语从塔顶上的魔球中传出,如悄悄话,不见其人,只见其手。雷德之女利斯的手心已被利器划破,暗红色的鲜血流下来,落在水晶球上,却没有滑向四周,而是被吸进球内,并在球中央凝聚成一个跳跃的血球,就像恶魔的心脏。血球不断膨胀直到“挤破”魔球,在尖塔上空喷射出一股股鲜红的烟雾。两个魔法水晶球被无形之力紧密连结,利斯就这样将她的“毒气”一次又一次地抛撒,直到黑云变成红云。长着尖利之爪的小手一张一缩,不住地扭动,犹如一个装满剧毒,长着蜘蛛腿的魔心。毒网在扩散,毒液在喷洒,不用多久,魔法屏障内的世界都会被她玩弄于掌心,就像她手下的水晶球。当这只毒手挪去后,“微笑俘虏”的阴邪之脸便显露出来——魔球中的利斯就像一团呲牙咧嘴的熊熊烈火,那倨傲无情的一笑好像在向世人表明:她的血名不虚传,无人可以将她拒之门外!“看来你的血不比我的宠物差,两者并用才能达成我们预想的成效。”
利斯的身影退去后,嗜血领主扭曲的笑容也展现出来。一只蝙蝠从他背后的塔楼窗户里飞进来,落在他肩上。雷德抚摸着这只黑黝黝的大蝙蝠,说:“看来兽人的几个大营已经变成猪圈了,他们就像一群昏昏欲睡的死猪,等着我们去屠宰。”
这个老谋深算的嗜血领主就像查尔尼斯荒原上的大乌鸦,在死亡还没有降临到敌人身上之前,他就盘旋在他们头上,时机一成熟,便俯冲而下,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震撼。在他派兵攻打兽人的营地之前,那些被兽人当成礼物的魔法水晶球已悄然释放出第二种嗜血病毒,使敌营长时间遭受毒素侵蚀。因此,血族的进攻就像夜贼,将兽人扼杀在半沉睡中,势如破竹。此后,他又派出“蝙蝠大军”,填补了魔法水晶球数量不足的缺陷,将第二种嗜血病毒带到荒原各地。然而兽人主营的陷落也打破了查尔尼斯之战的枷锁。一向对人类怀恨在心的兽人得知酋长已死,便震怒起来,粗野的吼叫声遍布荒原。第二种嗜血病毒耗损了他们体内的部分血气,却没有将他们拖垮。他们已经群龙无首,却还要携病作战。另一支兽人军队很快就组建起来,浩浩荡荡地开向魔法屏障南端的黑云镇。“他们的气焰嚣张,并非来谈判。看来我们捅了马蜂窝,但要知道,我们是火,他们是蛾,这是飞来送死!”
雷德已在塔楼上看到这群野兽的身影。此时他正对着眼下的魔法水晶球向镇上的人喊话,声音就像带火的雷电,激起一股巨浪般的呐喊。兽人大军已经逼近,劈哩啪啦的脚步声如湍急的河流。他们手拿武器和火把,张牙舞爪,夹带着吼叫声、咒骂声,还有战鼓的敲击声,从远处看就像一条咆哮的大蟒蛇。“难道命运之神愿意看到荆棘丛生的荒原一天天地扩大,而大义凛然之人越来越衰残?难道命运之神的救赎是以丑恶的兽人意志为转移的吗?不!是时候给他们一个惨痛的教训了!”
查尔尼斯堡下围着一支雄壮的血族军队,他们的数量又翻了一倍,声势如涛。虽然镇里还有些人在自家屋里睡大觉,他们并非雷德的召唤体,但兽人的威胁一直是他们的梦魇。当他们听到雷德的声音后都从床上惊醒,睁开红光闪闪的眼睛。其实雷德早在两百年前就说过类似的话,那时整个东德斯兰都为之震撼,随后将他捧上王座,却不知道他将变成什么。现在他又用换汤不换药之辞和记忆植入法笼络一批批人心,擦起朵朵仇恨的火苗。想必莱特即是首当其冲,“嗜血之忆”根深蒂固。“瞄准——射击!”
一声令下,排列在黑云镇城墙上面的血族弓箭手拉起了长弓,将一根根利箭投射到查尔尼斯湖的对岸,就像一阵呼啸的狂风,扫荡着远处的敌人——这些肥壮的兽人不会游泳,他们抵达查尔尼斯湖之后就不得不绕到湖的另一面,因此中了他们的埋伏,死伤无数。这条气势汹汹的“大蟒蛇”很快被戳成一段一段,兵慌马乱,四散而开。当这些攻城的敌人绕到围墙下时,弓箭手也快步挤了过来,朝他们发起新一轮的箭攻。一队强悍的兽人战士将木盾举过头顶,抬着一根大树杆,冲到查尔尼斯湖东端的墙角下,开始推撞这段浸水的围墙。卫兵们马上推来一桶桶用魔法熔炉煮沸的石灰泥,倒在墙外,把墙下的敌人烧成肉酱。坚实的围墙又添了一道火的防线,战斗势如水火。着火的兽人发出惨烈地怒吼,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冒起臭烟。他们一死,尸体也都会迅速腐烂。可见病毒在赋予他们强壮而畸形的体魄同时也像“微笑的俘虏”一样绵里藏针、笑里藏刀,慢慢蚕食他们的身心。原来这是一种打肿脸充胖子的糖衣炮弹,一种寄生病毒,而不是神话传说中的“大城”。不过敌方并不在乎这些死伤,只因他们人山人海,“冒死鬼”无法估算。“要知道,白精灵和嗜血者本是一家人,但我们不走一条路!因为德斯兰的‘白净之灵’都是一群白痴,他们只会念咒,不会唱歌,他们的咒语力量远不如兽人繁殖的速度。当灰袍净化者们怀着无限憧憬来到这片荒土时,他们的神又在哪呢?当净化之力遭受野兽吞噬时,无能的天遣者又在哪呢?没错,他们都在睡觉,整个精灵族都如此。他们一睡不醒,我们却是一跃而起!”
雷德又在自吹自擂,说起话来就像一头吼叫的雄狮,怒潮般的混乱之力从他的大嘴里接连迸出。雷德又站到城堡塔楼窗前,把手伸出窗外,释放出一道刺眼的红色闪电。城堡下的士兵见状,便高声呼喊——他的闪电就像锋利而卷曲的火剑劈在围墙外的敌群里,只要击中其中一个,就会向四周传导,方圆十几步内的兽人都被这股强劲的电流击中,混身发颤,死伤惨重。“兽族的存在真是一个天大的悲哀,他们的呼吸玷污了我们的空气,他们肥大的身躯侵占了我们的土地!”
雷德怒声痛斥:“让我们将这堆从阴沟里涌出来的泥粪都扫到阴府里去吧!”
闪电又不断从城堡塔楼里飞出,将那些靠近城墙的兽人击倒。但就算他变成一团电闪雷鸣的乌云,也无法抵挡这群多如黄沙的野兽。湖东端的围墙已经在一群群接踵而至的兽人战士推撞下摇摇欲坠,这段浸水的围墙并不牢靠,很快被推倒,激起一阵粗狂的疾呼。长龙般的兽人战队越过碎石堆,鱼贯而入。就在这时候,查尔尼斯堡的大门又砰然开启了,英勇无畏的黑骑总将——莱特出现了。只见他把蝙蝠形头盔的“嘴巴”往下一拢,一声令下,便领着十几名黑甲骑士从内院里冲出来。漆黑的头盔挡住了他们冷若冰霜的面容,只留一条横缝,露出一双双凶狂的红眼。“愚蠢的精灵守护者们天天盼望奇迹发生,就像盼望太阳从西边升起,却不知道东德斯兰已经没有指望!”
雷德怒视着眼下的兽人,见他们气势汹汹,一蜂拥将黑甲骑士团团围住。大刀阔斧落在这些盔甲上,发出惨痛的声响——这些猛烈的敲击没有伤到他们的皮肉,却足以震断他们每一根骨头。黑甲骑士的装备不算坏,但他们手中的剑抵挡不了这些大刀阔斧。许多骑士被打趴在地上,很快被他们砸死。余下的,都是一些苟延残喘的残兵败将。眼见这队刚出炉的查尔尼斯精英战士遭受重创,莱特愤然大喊,把剑高高举过头顶。一圈红色闪电从他身上向周围扩散,如一个迅速膨胀的大光环,将那些没有护甲的兽人都烧得劈啪作响,混杂着绝望的喊叫和哭号,几十个兽人栽倒在地上。闪电之猛连莱特自己都难想象,这些黑暗力量总是在无意中被他激发出来——它们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内心:当憎恨与同情如冰火相碰,愈演愈烈,“嗜血潮汐”就会被激发,直至冲破躯壳,从发颤的铁掌到锋利的剑刃,不留余力地释放出来。火热的闪电漫延至十几步之遥,一些兽人被烧得半身不遂。他们又气又痛,又举起大刀大斧围击过来。此时莱特手中的狂怒之剑已经被电与火烫得通红,于是向前一掷,剑发出耀眼的火光,盘旋着将几个迎面冲来的兽人战士劈成两半。只要他的铁手一挥,剑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将那些气焰嚣张的兽人砍倒。片刻之余,上百个兽人战士便身首分离,残腿断臂,倒地不起。余下的,也只是些负隅顽抗的败兵。“看看我们吧,我们并非嗜血者,我们才是真正的圣战士!”
雷德话一出,又引来血族大军的高呼,他们气势高涨,丝毫没被院外的战局搅乱。此时此刻,雷德仰头一望,见巨大的黑日正从西边爬升,扭曲的弧光就像查尔尼斯堡上的云团,这对雷德来说是一个预示:一场大战即将开展。“命运之神根本不在乎正义与邪恶。对他而言,邪恶即破坏,就像一颗流星落在荒原上,激起一股干燥的尘沙。原来命运之神也急切看到一场血腥大屠杀,就像他亲手绘制的壮丽的星辰风暴。他只在乎精彩与否,而不在乎生灵涂炭!”
话音一落,血族战士又怒吼起来,他们的眼睛被血色怒火充斥,爪牙也变得越发尖刻。莱特手腕一转,剑又飞回手中,同时砍倒前方两个怒冲冲的兽人。他继续挥舞着狂怒之剑,左劈右砍,乌黑的战甲上溅满了兽人的血。如果说剑是他的骑士长矛的话,那么他的另一只手就是坚韧的盾牌了。只需他把手向外一推,就能将进攻者整群整群地推倒。他一手拿剑,一手高举,炽热的闪电从他左掌心里抛甩出来,将四围的敌人烧得体无完肤、骨肉如炭。只要他走到哪,哪里就有烈火和死亡。“灰袍精灵曾大放厥词说东德斯兰的兽人将被净化,殊不知他们的一相情愿早已应验,那就是天地之火的净化,死的净化!诚然,兽人只有一死,才能真正明白什么是净化!”
雷德的话又激起血族大军的士气,他们的气焰已升到云霄,他们跺起脚来,口里喊出凶狠的咒语,灰黑色的血管布满他们的面颊。终于,他们一哄而起,就像决堤的湖,翻涌着,冲向城镇的外围。莱特见援兵已至,便一声恶吼:“碎尸万段,碎尸万段——”随即带头冲向进击的敌群。血族战士紧随其后,发出凶暴的怒吼,一鼓作气将一群入侵者全部消灭,随后挤出围墙的破口,直冲向镇外密集的敌群,犹如高山之瀑倾入平湖,锐不可当。“没错,兽人越多,死的就越多。这片荒原就是这班畜生的坟场!”
雷德叱道。莱特狂奔怒吼,火热的褐发撑开了他的头盔,在奔跑中激荡。狂怒之血扭曲了他的面容,血红的怒光从左眼里迸射出来,如染血的火剑,扫荡着一群群来犯之敌。面对血族军队的反攻,兽人战士惊恐万分。恐惧就像一个个无形的骷髅幽灵,紧咬着他们的心。他们的呼吸变得虚弱,手中的武器在战抖,直至心力交瘁,疲乏欲死。“黑暗降临了,命运之神的心碎了。光的净化已成为历史,火的净化早已开始!这就是我们的夙愿,德斯兰的太平盛世已经离我们不远,它建立在兽人的死骨之上!所以战斗吧,兄弟们,用兽人的亡魂来祭奉我们的梦想!”
面对眼下的战局,雷德又发出狂野的狞笑。此时的血族军队已经怒不可竭,两万名召唤体士兵全部涌出城镇大门,血族的征战由此开展。他们就像一个个燃烧的大火球,熔岩一般的仇恨之火激化了他们体内的第二种嗜血病毒,腐蚀着他们的心魂,血光迸发的红眼里找不到丝毫人性。一把把锋利的刀剑横行在兽人群中,抵抗在一夜之间变成屠杀,就像宰杀一群家禽一样,毫不迟疑,没有怜悯……“没有喧哗,没有嘻笑。清风吹,船儿摇。我们远离了尘嚣,向大洋彼岸漂游……琴声飞,海鸥啼,我只是一个疾驰的琴音......”血光四溢中,沉睡者又陷入幻景,隐隐听见此曲,宛若海风吹散了纤弱的发丝。莱特把剑插在血腥的沙地上,拱下酸痛的肩膀,垂下发热的脑袋。当他抬起头时,便看见那个衣衫褴褛的黑发女孩。她依然坐在白净的海滩上,面对波涛澎湃的大海,抱着一把小竖琴悠然自得地弹唱着。身影如此单薄,看似弱不禁风,歌声却那么委婉、轻快而空灵。伴随着琴声,海涛奏出了曼妙、激昂的旋律,犹如庆生的颂歌。莱特拖着发热的脚丫,走在松软清凉的海滩上,一步步靠近她。但就在这时,莱特惊异地发现她的头发正在变白,最后变得像迷离的白雾那样。她的两只手都闪电般地滑动着,连个影儿也看不清。原来她的另一只手还拿着鹅毛笔,一边弹,一边迅速描绘着。随着清脆的琴音和优美的歌声,纸上的图逐渐明朗,流畅的线条汇成一花一草,还有一座小城堡……随后,女孩轻缓地把头转过来,莱特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个女孩也是一个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