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唤了他的名字,鼻尖,就已经敏感地嗅到一股酒味。很浓。凌莫南晚上有一个很重要的应酬,他喝了不少,此刻,已经微醺。车子远远开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蜷缩在地上的那个小小身影。低头,再打量了她一次。鼻尖红红的,小脸上是难得的委屈神色。晚上饭局的中途,他接到过文老师的电话,说夏优优今天学习不认真,被她严厉批评了。所以,是因为学习?夏优优还在愣神,他身上有酒味,眼底还有淡淡的苍青。他三天都没有回家,是很累?工作,很忙?“有事?”
终于,他开口打破沉默。夏优优咬了咬唇,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地藏在自己背后,“我想……,我想背书给你听,可以么?”
她想证明自己可以自己复习,或者说,可以不需要文老师的辅导。因为手心,很痛。真的很痛。如果是因为学习被打,她认了,可是因为听到文老师讲电话被打,她真的很不服气。因为微醺的缘故,他的头还很晕。今晚的客户很难缠,换做以前,只需要Tony去陪个酒,就算是很给面子了。可这一次,那客户以凌家老爷子旧识的面子,让他亲自去了不说,还破例喝了酒。加班,喝酒,铁打的身体,也会头疼。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他语气疲倦:“明晚,可以么?”
明晚?明晚说不定自己又会挨一顿打!“就要今晚!你说过要下班检查我背诵的,你已经食言了三个晚上了!”
她说得很坚持。“我相信文老师可以帮你复习得很好。”
文老师也曾经是他的老师,虽然会很严厉,但是绝对是很专业的。“可是我不想要她!”
提及打过自己的人,夏优优立刻就提高了声音,“凌莫南,我不要什么补习老师了,好吗?”
凌莫南一愣,眉心,微微一蹙。原来,她等了这么久,竟是为了要开除掉文老师?!她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不就是批评了她两句么?和前途比起来,这点委屈算什么?!眸中皆是不赞同的神色,凌莫南跨步绕过她,“这件事没得商量!”
她的成绩这样子,除了文老师,还能有谁帮得了她?!夏优优怔住,心里的委屈被激发出来,有一种被人安排了所有事,可是她却不能反抗的无力感。手心,好像更疼了。她咬了咬牙,“我说不要补课就不要补课!我说了算!”
凌莫南脚步未停,连和她再商讨的打算都没有。夏优优连忙追上去,挡在他面前,“凌莫南,有没有听我说话!我不要补习,不要这个老师!”
他乌目沉沉,“如果我说,一定要文老师来帮你呢?”
夏优优头皮一紧,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要!我不喜欢!”
三番五次被她这样的态度给刺到,凌莫南也烦了——他为了她的成绩找老师来,而且找的是全A市最有资历的老师,她好像还委屈了?她委屈什么?!不就是被文老师批评了两句么?哪个人不是这么成长过来的?!目光,凉了好几度,连话语也是冷冰冰的,“夏优优,我现在要进去休息,你让开。然后明天该干嘛干嘛去。我花了钱请了人来,你就好好读书!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四个字,倏地刺到了她的心口上。夏优优心口倏然地一拧,自尊心受损。说到底,她不过是个过客,或许,连过客都算不上。他说得对,她是这个别墅里的罪人,因为他的额头上,现在都还贴着一块小纱布,伤口还没有痊愈。没有再罚她做家务,没有再限制她的自由,已经是他在开恩了。所以,她真的不能提任何要求的。只要,和在夏家一样做一个安静的小透明,悄悄地过完这三个月,就好了。到时候各走各路,她也不必再听他的任何安排。鼻头,更酸楚。却也,无可奈何。她慢慢地,朝旁边挪了挪身体。一步,两步,三步——倔强地,不肯露出一点受伤的痕迹,“凌……凌先生,打扰了!”
背后的手,还是很疼,好像更火辣辣的了。凌先生?!凌莫南心口一堵,明明是个尊称,却被她喊得这样冷漠,又疏远!莫名的怒窜出来,他冷了脸,“夏小姐,你早点休息,失陪!”
他率先离开,回到了别墅内。周遭的冷空气,倏然地消失,可夏优优觉得一点都不轻松。一点,也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又响,过了许久,夏优优才回过神来,将手机接起。居然是夏成远!“优优,还没睡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如往常一样,温雅柔和。“还没有。二哥。”
“二哥刚刚从深山里出来,手机刚有信号。个把月没给你打电话了,最近学习还好吗?”
夏成远话语之间满满地都是关切。还是二哥,关心她。换做以往,夏优优肯定满满地将这段时间以来受的委屈全部告诉二哥,可是,今天,她恹恹地,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那么远的距离,即便告诉二哥,又能怎样?“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换了话题。“快了,你高考结束之后我会尽快回来,还记得我答应你的事么?”
夏优优低头,手扯了扯自己裙边的一朵玫瑰花瓣,嗯了一声。二哥答应过她,等她高考结束,就帮她在外面租一间房子,让她独立出去。“二哥一定会帮你实现的。好好休息,等二哥再出山里,再给你打电话。”
“谢谢二哥!”
夏优优眸子总算微亮了亮,“二哥最好了!”
挂断电话,她仰头,望着漫无边际的黑沉天空,心里的阴霾总算是被驱散了一点点。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二哥就会回来。二哥一定会护着她,到时候,她的事情,她就可以彻底做主了!……楼上。黑色的丝绒窗帘被凌莫南拉上,深重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回本来准备下楼的陈妈身上,“不用再去叫她了。”
陈妈脚步顿住,“少爷?”
明明刚才叫她下楼去叫夏小姐的也是少爷,现在说不要的,也是他。她不解。凌莫南旋身走进浴室,没有再给任何的话语。二哥?夏成远?听夏优优刚才讲电话的口气,很亲昵。他眸子里划过一抹阴兀,在浴室里立了一会儿,才打开淋浴头将自己置身在热水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