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糕点,钮祜禄氏接过施儿递上来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边,这才挺直了身子,继续等着。 然而,一直等到夜深人静,连后花园里都没什么动静了,钮祜禄氏依旧没有等到四阿哥过来。 紫苑在旁边守着,这时候也疲倦的不行了——本来以为四阿哥过来了,她们的任务也就暂时结束了。 都忙累了一天了,谁不想赶紧歇歇脚啊。 但是眼瞅着,只怕是这位爷不过来了,也说不准。 这是摆明了对新格格没有丝毫的兴趣了。 钮祜禄氏在盖头下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选秀之前,家人其实是不对她抱有多少厚望的。 毕竟,论家世,她在八旗秀女之中不算有优势。 论长相就更不提了。 所以,当钮祜禄氏被指成了四皇子府上的格格时,钮祜禄氏的父亲还很是惊喜了好几天。 当真难得! 所以钮祜禄氏其实在嫁过来之前心里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嫁给皇阿哥,肯定是要受些委屈的。 等到后面,若是有福气能生下个一儿半女,那才算真正站稳了脚跟。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嫁过来第一天,居然就遭遇了这样的情况。 难不难看? 钮祜禄氏攥紧了袖子里的手指,沉声就对施儿道:“施儿过来。”
施儿赶紧就哧溜钻过来了。 钮祜禄氏之前已经让她准备了许多打点人的小荷包,以备不时之需,这时候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施儿脸上微微现出为难之色,但还是立即点头了。 她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找了个由头对紫苑说了几句,然后自己就出去了。 到了院子里,施儿还是有些害怕的。 她往福晋正院那里去,好不容易走到了正院福晋,瞧见了一个眼熟的小太监。 这是白天送格格过来的时候,见到的人。 她赶紧就跑过去,满脸堆笑对着那位小太监就道:“这位哥哥!”
小太监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见施儿,只觉得眼熟。 他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想起来——哦,这就是今天进府的新格格身边的婢女嘛。 施儿低声就问那小太监——能不能去探听探听,为什么四爷到现在还迟迟不来钮祜禄氏格格这里。 小太监冷笑了一声,瞪着眼睛就对施儿道:“敢探听阿哥爷的事情?我不要脑袋啦!”
施儿二话不说,一伸手就塞了一个荷包到他手里。 然后又塞了两个。 “没了,我统共就这么三个了,咱们格格今儿第一天入府,等到现在还没等到四爷过来,格格只怕是哪里惹恼了四爷,便是有人指点一下也好,求小哥哥帮帮忙!”
施儿放软了声音,低声下气求着道。 小太监抓紧了手里的荷包,回头迅速地看了看周围,这才叹了口气道:“只这一回,下不为例!”
施儿连忙点头。 …… 不一会儿,探听的消息就过来了。 原来四阿哥早在天刚刚擦擦黑的时候,就已经去了宁樱侧福晋院子里。 然后到现在都没有出来,肯定是宿在她那里了。 “不怪你们格格不知道,咱们府上这位侧福晋,那叫一个得宠!”
小太监压着嗓子就对施儿道。 然后他就简要地讲了一下李侧福晋从前也曾经得宠过,但是四阿哥也没有像对宁侧福晋这般。 简直是跟她关门过小日子了。 施儿听着,一颗心就渐渐的凉了下去,沉了下去——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形。 府上有一个盛宠的侧福晋,又已经有了一子一女,肚子里还怀着第三个孩子。 格格还有什么前程?什么指望? 她忽然在那么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万岁爷看上了自家小姐。 那是因为其他门楣更高贵的秀女,谁也不想来炮灰。 若是她们来做了炮灰,定然是耐不住这口气,要掀起波澜的。 施儿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自家格格的小院。 紫苑站在屋子里,见她回来了,便埋怨道:“你去哪里了?还去了这么久!若是四爷过来……” 施儿叹了口气,打断了她的话就道:“四爷不会来了。”
这话一说,钮祜禄氏双手一颤,顿时就猛地把盖头一掀来,抬头望着施儿道:“你说什么?”
施儿于是把刚才打听到的情况给说了一遍。 紫苑在边上,还不忘补刀:“格格,咱们这位宁侧福晋,的确是很得四爷宠爱的。”
意思就是:如今是hard模式,您自个看着办吧。 钮祜禄氏怔怔地坐在床沿半晌,没说话,眉头紧皱着。 正当施儿想开口的时候,钮祜禄氏忽然伸手揉了揉自己眉头,然后抬头对她说话了:“服侍我洗漱吧,既然四爷不来,乏了一天,我也早些歇下了。”
紫苑在旁边就是一怔。 她本来以为钮祜禄肯定会又气又恨又难堪。 最不济也得哭一场鼻子了。 谁知道人家倒是想的开——虽然有那么一会儿的情绪波动,但是很快就收拾了心情,该干嘛干嘛了。 在旁边默默地瞧着钮祜禄氏,紫苑反而有些不敢像刚才那样小视这位新人了。 她本来以为这也不过就是个刚刚进府的小姑娘——年纪小,胆子小。 但是如此一看,这钮祜禄氏倒像是个能成大事的。 福晋把她安插过来,一来是为了拉拢钮祜禄氏;二来也是让她盯着钮祜禄氏。 免得重蹈当初宁氏的覆辙。 紫苑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过去就满脸笑容,柔顺地对着钮祜禄氏道:“格格今儿跪了不少次,奴才替格格将膝盖这里敷上热毛巾,格格皮肉娇贵,免得明儿青紫了一块,多不好看!”
钮祜禄氏对着她就嫣然一笑,似乎压根不记得刚才紫苑对她的怠慢了:“好啊。”
她坐在床沿,微微垂着眼看着紫苑跪在自己面前,手里托着热气滚滚的白毛巾,忙得不亦乐乎。 另一边的木桶里,是新打的热水,还放上了花瓣——花香的气息被温度一熏,顿时飘满了整间屋子,让人如同置身在林野之间。 钮祜禄氏渐渐抬起眼,透过窗格子望向窗外黑压压的天空。 虽然夜色如墨,但是很快,天就会亮起来的。 很快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