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波网吧外，暴走族们只是怔怔地看着这如同君王对世界宣告敕令的年轻人表演，他们握着枪械的手竟然开始不住地颤抖。 还是猴脸强行按下了恐惧的心跳，因为他知道，比起这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狂妄小子，幕后那位大人的威慑更具有现实性，如果自己违背那位大人，得到的结果不会比任何死法更舒服。 楚子航望向站在路灯下孤零零的夏羡，在这一刻，他好像看见自以为熟悉的那个人开始朝龙王的身份转变，这一瞬间，面对全世界混血种宣战的终于不是什么卡塞尔学院的学生、狮心会的伙伴夏羡，而是真正的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 他心头猛跳，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自己这个曾经的伙伴身上开始发生了。 视野开阔，千鹤町上方的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 暴走族们围住了孤身一人的夏羡，他在结束对世界的宣告后轻轻闭上了眼，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恺撒抱起了麻生真，尽管她的身体现在滚烫得犹如岩浆，但恺撒毫不犹豫地爆血，身体素质的迅速跃升让那种灼烧感暂时降低。他看向楚子航：“虽然我很想杀掉这些家伙，但我要救她，她的脉搏现在像战鼓的擂动，她活过来了，但还没完全活。”
楚子航只是直直地盯着前方。 长街上，猴脸高举MP7，他的前方，暴走族们将枪口再次对准夏羡，作为赤备队长的猴脸几近疯狂地怒吼道：“杀了他！”
他不知道眼前是何方神圣，只知道幕后的那位大人再次给他传来了一条讯息： “杀掉路灯下的男孩，你将被赐予无尽的财富和权力。”
子弹如暴雨，再次倾泻到路中央的少年身上，无法直视的激烈火光和夹杂着雷管的爆炸全部向他一个人施加，这是哪怕面对恺撒三人都不曾有的待遇。赤备今晚的目的本就暧昧，幕后的那位大人操控着一切，他说让杀谁就杀谁。 现在的目标更改了，并且要求的语气更为强烈——就是要杀掉！ 楚子航觉得夏羡在这个时候看了他一眼，那是穿过枪林弹雨的一眼，本该熟悉的眼神在一瞬间完成了陌生的转变，瞳孔闪烁着鬼火的璀璨。下一秒，夏羡动了，子弹根本来不及打在他的身上，爆炸也宛如永远到不了他的领域，他高高跃起，下一秒所有暴走族们都感觉到了凌空的巨压，他们的膝盖像是灌了铅一般猛地下坠。 赤备的众人已经吓破了胆，拜托你是超人还是复仇者联盟？这已经不能以人类范畴来理解了好吗？唯有疯狂的猴脸跪在地上仍存在扭曲的勇气：“别想了，今天要么我们杀了他，要么他杀了我们。杀了他什么都有，钱、女人、最好的药，我带你去新宿玩女人，每天都换不同样的！”
猴脸男人抓着身旁小弟的衣领，脸扭曲得不似人形。 赤备发起了最后的猛击，远在后街的每个人都注射了超量的毒品和lsd，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压制了恐惧感，他们跨上各自的机车，奏响了最刺耳的重金属音乐，发动冲锋。 夏羡跃起后单脚踩住高高的路灯，一动不动。 他俯视着朝脚下涌来的赤备。 像是俯视众生！ 他突然张开双臂，所有人都停滞了，惊恐地望向这个明明同样静止却让任何人都感觉他在起舞的男人。 楚子航的黄金瞳开始不要命地燃烧，谁也没注意到地上躺着、生死不明的季小花、麻生真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他们的身体流转着不属于自己的血液，在这一刻这种古怪终于攀至巅峰。 如同冻结了的世界里，在场的所有混血种都产生了不可思议的灵视。 他们都见到了一只龙，巨大的生物鼓动双翼，背景的天空是深褐色的沙尘，云层翻滚，有黑色的闪电蜿蜒如蛇，它旋转腾舞在这个世界，一切准则和力量都化为实体跟随它一同升空，舞蹈极美，宏大庄严。 灵视又在一瞬间消失了。 赤备们这才发现他们自己都不约而同地扔掉了手里的武器，呆滞的脸上留下恐惧的泪水。 路灯上的“夏羡”突然开始说话，不是对在场的任何人，而是对自己，或者说对自己的身体： “我愚蠢的哥哥，你怎么把我赐予你的这具身体糟蹋成这样了？”
从灵视中脱离的楚子航和恺撒惊恐地对视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在想你会什么时候放弃抵抗对血液的好奇，毕竟只有你彻底意识到我们的伟大，我才有重新掌握这具身体的机会嘛。”
“夏羡”突然把手指放到嘴前，吐出发红的舌头开始舔舐，“哥哥啊，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让你成了现在这个空有力量却没有龙之心的低劣物种？我在沉睡中感到的不安原来就是这个吗？”
他抚摸上自己的心口，喃喃道：“还好，还好，被我赶上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突然扭头，如电一般的目光锁定了恺撒加图索。 不对，不是恺撒，而是他手上抱着的女孩，麻生真。 “这样啊...”他脸上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你用我们的血复活了一个愚蠢的人类吗？怪不得让我直接接手身体了。你还真是......和过去一样的愚蠢。但当时的你哪里有和我抢身体的勇气呢？我以‘阿提拉’之名踏足这个世界的时候，你和耶梦加得不都是像失宠的孩子一般永远窝在意识的角落吗？”
“夏羡”猛地高举起手臂，充满着贪婪的双眼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掌： “让我找找，那个永远自诩聪明的耶梦加得，现在在哪儿？”
他闭上了眼，像是在静静感受着什么。 下一秒，他暴怒地睁开双眼，收回双臂，眼神在双手交替，语气充满了怨恨： “你居然在保护她？你果然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吗？我为什么嗅不到她的味道，你怎样做到的？难道你让她吞噬掉了另外初代种的龙骨？只有这样强化了血统的她才能阻断我的感知！”
趁着赤备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地望着“夏羡”，楚子航拉着恺撒后退，低声说：“他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了。”
“我看得出来！”
恺撒皱眉，“但这也太玄乎了！”
“大地与山之王的名字是芬里厄，”楚子航一边后退一边望向路灯上表情疯狂且怨毒的“夏羡”，“那是北欧神话里邪神洛基和女巨人安尔伯达所生的狼。”
他深吸一口气，“芬里厄有一个妹妹，中庭之蛇耶梦加得。但他们还有一个妹妹......” “死神海拉！”
恺撒倒吸一口凉气，“可是龙族四大君主不应该都是双胞胎吗？为什么会有第三个......” “还记得一年多以前校长用什么毒药制服他的吗？”
楚子航说，“那涉及到一段龙族的历史，匈奴王阿提拉，那个可以肯定是大地与山之王的存在，但我们在知道龙王都是两位后，你猜得出来他是哪一位吗？哥哥还是妹妹？他死于当时爱上的人类妻子手上，她用长达一年的时间对他下毒，那种毒是人类意外发现的瑰宝，从蜥蜴骨骼中提炼，配上三种纯净金属，对龙族是剧毒。”
“你的意思是，当时的匈奴王阿提拉是大地与山之王不错，但却是芬里厄与耶梦加得的融合？！匈奴王阿提拉有什么战绩？这样的融合也太bug了！”
恺撒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渗透冷汗，“历史上有这样强大的龙王吗？”
“匈奴王阿提拉，翻越阿尔卑斯山脉，攻入意大利，这个龙族被称作‘上帝之鞭’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他的名言是‘被我的马践踏过的地方，都不会再长出新草’。也许那是在黑王与白王之下的最强战力。”
楚子航面色凝重，“你听到他刚刚的话了吗？他从未消失过，只是沉睡了，并且在他存在之时，芬里厄和耶梦加得都无法跟他并存，这说明什么？”
“说明海拉不是耶梦加得，也不是芬里厄，他是两个人之和，比他们都强！”
恺撒压低了声音，以求掩盖住微微颤抖的语气。 “在金陵，我发现了夏羡的血液与其他出现过的龙都不同，”楚子航蹙眉，“研究所提交的报告应该早就到了校长的手里，我也在当时就提出过询问，但没有收到答复，后来日本的任务紧迫，我也无法继续解决那个问题。”
恺撒突然没说话了，他低下头，怀里抱着的麻生真身体上下都开始泛着红光，“刚刚他说，是因为夏羡用他的血救了真小姐，海拉才能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龙族的王座分为权与力。”
楚子航点头，“如果我猜得不错，芬里厄掌控着力，耶梦加得掌握着权，但你能想象当他们融合后的海拉会是怎样的存在？也只有被誉为‘死神’的海拉，才拥有生白骨、活死人的力量，也只有他的血，才能创造不可理解的奇迹！”
“那现在怎么办？”
路明非从刚才开始就没说过话，他只觉得脑袋要炸了，这会儿的他和那些赤备没什么区别，都呆若木鸡，“两个龙王的融合，这不是分分钟把我们杀掉？！”
忽然，路灯之上持续癫狂的“夏羡”猛地停住了，他以手掩面，从乌云探出来的俄罗斯人造月亮的月辉洒在他的身上，一时间宛如真正的死神降临。 他跳了下去，在所有毫无反抗意志的赤备众面前走过，他轻轻打着响指，每一下都对应着一个人的倒下，仅仅十秒后在场没有一个人还站立着。 楚子航三人停下了悄然离去的步伐，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凌厉无情的杀戮。 不，那根本称不上杀戮，而是简单的生命剥夺！ 他们之所以停下，是因为哪怕如同散步般在长街上走着的“夏羡”没有看他们，他们也感觉被一个视线锁住了，他们不是不想离开，而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 “夏羡”还在轻打响指，悠闲自在。接着他望向楚子航三人，目光在楚子航和恺撒身上只是停留了一瞬便放到路明非身上。 他歪着头：“你还挺有意思的，那就先留着你吧，其余的人......很熟悉，我能感到我哥哥这具愚蠢的身体里跳动的心脏对你们留有怜悯的情感......” 下一秒，他红润的唇张开，露出洁白的牙齿，像一个疯子： “那正好就......杀掉吧？那样他一定会特别痛苦，我就会特别开心！谁叫他不按我安排的路走呢？我明明给了他世界上最完美的身体，拥有权和力的他本应该醒来就杀掉耶梦加得的啊，还要我现在去费劲地找她。我明明给了他足够统领所有物种的血液，但他又在干嘛？这么久才为了复活一个人类而唤醒我？”
“真是够了。”
“夏羡”舔了一下嘴唇，“杀掉吧，杀掉吧，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他朝楚子航三人走来。 楚子航朝前迈步，右手握住村雨，左手抬起挡住恺撒和路明非，“带着真小姐走！”
“拜托，师兄，他如果要杀我们，我们真的不可能走掉吧......”路明非小声说。 恺撒蹲了下去，将麻生真放在地上，站起身，好像恢复了些无所谓的模样，加图索家的未来继承人在这一刻重新成为骄傲的战士，他默默地说： “路明非说得对，走不掉的。你都说了，他也许是黑王与白王之下的最强战力了，那也是能称作神的存在吧？再不济也是个半神了。但跑不掉又还能怎么样？加图索家的男人，死也是要站着的！”
楚子航握着村雨，默默听着两人的话，放下了左手臂。 他的面前，那张熟悉的面孔上是陌生的神情，疯狂又可怖，瞳孔里毫无温情可言，他在这一刻只觉得对方下一秒就会上前拿走自己的生命。 “夏羡”却停住了。 终于有一丝熟悉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他按住自己的脖子，双眼却仍是海拉的惊恐，声音嘶哑：“滚......滚出我的身体！”
但下一秒后，声音再变！ “你......为了卑贱的人类，竟然有勇气......跟我抢身体？”
海拉不可置信地嘶吼。 “抢身体？”
声音又变成了夏羡的，“这本来就是我的！”
精分现场将恺撒和路明非都震撼了，唯有楚子航反应了过来。 这时候就是能杀掉已经融合后的海拉的最好机会！ 他提着村雨，踏步上前，周身是君焰的烈火！他曾有过那么一丝犹豫，因为这将意味着也许会一同带走那个老友的生命，但顾不得这么多了，这一切需要一个人站出来，而楚子航愿意担当这个角色。 他在不知道算是芬里厄还是海拉的脸上看到了痛苦，他可以确定，那是夏羡的意志。 所以楚子航选择出刀，命运需要他这一刀！ 电光火石间，原本被俄罗斯人造月亮驱散的云层突然翻滚，一辆黑色的直升机呼啸着抵达了众人的头顶，高速盘旋的螺旋桨造出飓风，楚子航被逼退了。 素白色的月光里，“夏羡”恢复了平静，他抬眼望向楚子航，眼底是冰冷的杀意，芬里厄没有抢过他，此时的他依然是死神海拉。 漆黑的直升机放下软梯，“夏羡”举起手握住了它，另一只手朝恺撒三人挥了挥： “你们应该庆幸我的哥哥短暂地让我失去了力量，但这将是他最后的努力。你们的命我依然会收掉的，除掉了你们，这个世界上应该就不会再有人阻碍我正式降临了。”
楚子航用手臂挡住狂风，恺撒和路明非也追了上来，“夏羡”被软梯朝上拉走，在他们的眼中消失。 直升机呼啸着升起，他们望向机舱外壁，那里有一个显眼夺目的符号。 那是一个倒三角，位于下方的那个角被一条线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