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行,予星没有再乘坐沐逸寒的专车,而是一切从简,随意安排一辆融入车流不起眼的轿车,就这么来到了医院。她今天也褪下了所有的奢侈品,像以前一样穿戴整齐,匆忙乘着电梯抵达了目的地。“来了?”
一直守在VIP通道出口处的唐易抱臂看着她,“跟我过来吧。”
一路穿过静谧的走廊,看着两旁重重枷锁隔离的病房,予星的心不可抑制的开始抽痛——那个一向热爱关注时事,誓将黑恶势力打击到底的父亲,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被关到这种地方?唐易熟练的拿着钥匙开门,予星跟在后面向内看了一眼——这个房间宽敞明亮,设有衣柜、书桌和陪护床,储物柜上放有盆栽,正对病床的墙上安有液晶电视。房间内,还设有一个客厅,里面摆上了皮沙发和笔记本电脑。很显然,这完全是沐逸寒的授意。如果没有他,反正只是一个精神病人,谁会花心思好好照顾病人的日常生活?更别说,像现在一样打理的井井有条了。“陪护床一般都是留给我备用的,里面的电脑也是我的,平常不忙我都会来这里坐坐。”
唐易招呼她进来,“你不用害怕,他的情况不像其他病人那样,大多数时候非常安静,并不需要镇定剂,所以照顾起来不是多麻烦。但是有一点我比较担心,长期不说话,或者在心里闷着什么事情,要么发展成失语症,要么衍生成抑郁症……”“谁!”
有个沧桑的声音打断了唐易,听的出来对方非常紧张。“嗨,是我啊,我又过来看您了!”
唐易往里走,却没有发现老人的身影,“唉?藏在哪里?”
一直跟在后面的予星,四处张望病房的同时,无意间看到了床底下衣服的一角。随着她步步走近,那衣角直接缩进了床底,再也没有露出来的迹象。“怎么了?”
转了一圈的唐易没有找到人,看到予星盯着床底发呆,便明白了几分,“原来在这里啊……”说完,他就蹲下身,脸朝床底轻松的说话:“伯父,快出来,好好的躲在里面干什么?你看,还是我,不要这么害怕啊……”有只手试探性的触碰到唐易的手指,随即又快速撤回,反复几次确定没有危险后,那只手才握住了他。“……你,你,你。”
那个声音反复嘟囔着同一个字,从床底下爬出来,还没有借力起身就突然像受刺激一般大喊大叫起来。“爸!你怎么了!爸!”
看到前一秒还听从唐易的父亲,瞬间变成了这样,予星也吓得不轻,“我是阿星啊,爸,你怎么了!”
陆泓浩一直在地板上来回爬行,似乎要逃离什么,被唐易按住之后,又在反复捶地,嘴里不知道在喊着什么,形似疯癫。唐易也发现了他的失控,连忙让予星暂时撤离:“你先进里面的房间,这里留给我处理!”
“好。”
予星担忧的看了一眼陆泓浩,疾步离开。眼看着予星出离自己的视线,还在疯狂捶地的陆泓浩慢慢放下了已经红肿的手,止不住的开始流泪,哭喊的内容依然没办法听清。“伯父,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冷静一点,这不是什么生人,这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陆予星还记得吗?你好好想想……”唐易腾出一只手找到手机,把予星的照片递给他看,“你仔细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的女儿?她还活着,她是你的女儿!”
“星……阿星……”看到这张照片之后,陆泓浩又开始情绪激动,眼泪越来越多,微张的嘴唇哆嗦着,“活着……阿星……”“对,她还活着,一直没有离开。你就不想看见她吗?”
唐易依旧把照片举在他的面前,没有一丝撤离的意思,“她真的很想见你,为什么一定要赶她走呢?父女相认,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
“星……阿星……”陆泓浩终于伏在地板上,开始默默流泪。唐易站起身,朝里边的房间走去,在拐弯处就看到躲在墙的另一边捂住嘴无声哭泣的予星。“现在让他又一次看到你,可能因为之前你已经去世的事情带来的不好影响,刺激到了他,所以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很正常,你不用担心。”
他只能这么安慰她。“我知道……谢谢你,谢谢你帮我照顾好了我爸,真的谢谢你,唐医生。”
予星不敢太大声,只能这么回应他。“应该的。”
唐易从窗口看了一眼楼下,“一会我要回科室值班,我会让人留意着这里的情况,等他恢复平静了,你就去找他说说话。实在不行,就这么远远看着也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予星就这么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努力想着将要告诉父亲的话,却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她看到唐易的桌上还放着口罩,立刻取过来戴在自己面上,绕过那道墙,从背后用力拉着陆泓浩起来:“爸,地上凉,快起来坐着。”
突然被人触碰,他又是一声尖利的嚎叫,却在看到口罩上方的那双明眸时止住了声音:“星……阿星……”予星将他拉起,扶到了沙发上休息,像从前回家一样问他:“爸,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星……阿星……”听着陆泓浩一声声的呼唤,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予星心如刀割,对于泯的仇恨在逐渐加深——如果是为了权位,冲着我来就好,我已经被你渲染成了一具死尸,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我的亲人!“爸,是我,我是阿星,我回来了。”
她努力擦干脸上的泪水,蹲在陆泓浩身边,“以后阿星带着你一起生活好不好?我们不住在这里了,这里就您一个人,特别无聊对不对?以后我带你去住回原来的房子,晚上六点开始搜法制节目给你看,结束的时候正好换台看新闻,你说好不好……爸,我真的很想你……你快点好起来吧……以后让我来养你,连带着妈的那一份,好不好……”陆泓浩没有回应,还是一遍遍重复那几个字——星,阿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