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昔年(1 / 1)

从前的陆予星,只知道掏心掏肺是爱,全身心的付出是爱,把一切危险强加给自己以求他的安稳是爱,最后却落得了那样的下场。她甚至在怀疑,究竟是不是自己爱的方式出了问题,才让于泯与她渐行渐远?后来的苏予星,在绝境中三番五次被沐逸寒救下,在迷茫时也是他指明了方向,在无助无依的时刻也只有他陪伴在身旁,最后即使是囚禁,是改名换姓她也照单全收。她不止一次的怀疑,这究竟是他爱的方式,还是一个蓄谋已久的计划?她只是从于泯的圈套落入了沐逸寒的圈套,作为棋子的命运并没有任何改变。但是整个过程,她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对沐逸寒的情感转移。从起初见到的冷酷无情,利益至上,到后来的嗜血本性,他让她感到害怕,感到讨厌,却又忍不住进一步深入,慢慢靠近他,了解他,直到听唐易提起他的身世为止。或许是因为感同身受吧,她产生的共鸣反复提醒着自己,这是爱吗?为什么听到别人的遭遇自己却要心痛?他们并排坐在教堂的座椅上,圣母玛利亚面容柔和,俯瞰着大地,耶稣依旧在十字架受难,却不改初心。“来这里这么久,是不是很奇怪,我好像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

沐逸寒最先开口,不等她回答,就自嘲式的笑笑,“我忘了,唐易应该告诉过你,我的确是沐家仅存的后代了。所以,正如你们所见,我没有亲人。”

“怎么会这样?”

予星想起自己长眠于地下的母亲,“即使人都不在了,有陵园也好,想他们了可以随时去看看。”

“没有,一个都没有。”

他每次感到痛苦时,都会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伸手支撑着额头,半靠在那里,“你可以想象,我的父亲杀了我的母亲吗?没有任何的隐藏,就这么当着我的面,把她给杀了。”

“什么……”予星当然不敢想象这种事情,好歹也是夫妻,究竟交恶多深才会造成这种局面?又是为了什么非要当着孩子的面,做出这种会对他形成重创的事情?“其实,说白了,他是觉得我母亲的地位低。也是,她只是歌舞厅里一个小小的工作人员,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上舞台跳舞,下舞台陪着无穷无尽的酒,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在社会上说话的资格呢?”

沐逸寒的眉头微微松开,“我不知道她的命算好还是不好,要说不好,凭她那样的身份居然可以遇到大人物包养,从此衣食无忧,也算是个奇迹。要说好,她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得到,最后死在这个心心念念的男人手里,这又算些什么?”

予星用自己的双手紧紧握住他始终充满寒意的手,那股冰凉直接刺穿她的心底:“那个包养她的男人,就是你的父亲吗?”

“是。但他有个门当户对的正房,充其量只是在外面有了一个情人而已,很不幸的是,情人怀孕了,安然无恙的生下了所谓的孽种。”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不愿意再回忆,“这个孽种,我不说,你也知道是谁吧?”

“别人不能代替你自己,如果按照他们设想的路来走,就真的愚蠢至极!”

予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反复灌输着可能并没有什么用的鸡汤,“不过,好好的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伤害自己的妻子?就没有任何导火索吗?”

“有,怎么没有?正房讨厌丈夫的情人,天经地义,随后让情人尽快消失的行为也可以理解。但是那个相约海誓山盟的男人,却背弃了诺言,本来想杀了孽种,却被她挡了……所以,原本该死的人是我。”

“然后呢?”

看到他已经稳定好了自己的情绪,予星决定暂时做一个倾听者。“呵……天道轮回,他以为可以逃得过天谴,可惜没能如愿。”

他并没有再说后续,只是看向她,眼里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今天,就是她的忌日,是不是很巧?就在我生日的前一天。之前都是她为我过一次次的生日,她走了之后,我再也没能安生过一天。生日?生我养我的人已经不在了……”予星依然紧握着他的手:“谁说她不在?她一直在,连同我的那一份,她们都在天上看着,一直没有离开。”

话音刚落,教堂顶端的水晶大吊灯全部熄灭,霎时出现的黑暗让沐逸寒下意识的想要护在她身前。“嘘,没事。”

予星摇摇头,凭借着外界自然光线的亮度慢慢摸索到两边的烛台前,将事先准备好的白色蜡烛全部点燃。他的面前,迅速被一团又一团的烛光占据,围成的图案恰好是一个微卷长发女人的脸。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相似,不过比起真人,已经算是很大程度的还原了。“这是……”再次看到这张朝思暮想的面庞,沐逸寒一时间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是谁告诉你的?”

“既然你愿意敞开心扉和我说这些话,那就不要怪告诉我这些事情的人了,我问了很多,已经算很努力的还原阿姨的那张画像了。”

予星蹲在蜡烛边,“是天意吗?从我看到那张陈旧的照片起,我就觉得你的母亲……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的话仿佛投入他心底的小石子,却激起了惊涛骇浪,“眼熟?见过?”

“没有啦,我仔细想想,也没有认识过这样一位阿姨。”

予星否认,同时陷入了回忆,“爸爸之前结识了不少人,也许他认识……不过,现在他的精神状况,注定是不能想起从前的事情了。”

“你放心,他现在就在唐易的医院,我会尽最大努力治好他。”

终于说出了陈年旧事,他的心情好受了些,却不愿意看着她神伤。“我……我想看看他,可以吗?”

沉吟半晌,予星轻声问他,像请求,更像哀求。教堂门外,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步伐轻盈,好像携风离去,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月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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