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战场一团糟,位于战场边缘的成德城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几乎所有的赵军都被己方援兵吸引住,王允之几乎是相当于看了一场戏。 一看到城下来了援兵,王允之连忙让士兵们打开城门。 可激战月余,成德城内的各处城门早就被守军用各种杂物石块给堵死了。城内城外只能相顾而泣。 桓温显然没有陶旭这么温情脉脉。昨天夜里依仗着五辆巨型流星车的巨大威力,桓温一举击破了张貉的中军主力,他没有让士兵休息,而是选择全面反攻。从合肥城下一路向西北猛追了一百多里,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赵军。 那些留守本寨的赵军伤残士兵被桓温的豫州军士兵吓得东躲西藏,要不就是原地投降。可桓温事前已经发过话,除了队帅以上的军官,其余降兵一律处死。 庾怿和赵军打了一个月的阻击战,他的部下大都出自宣城郡兵,对赵军更是仇深似海。一路上只要见到活口,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处死。一夜之间,桓温和庾怿又连夺赵军十余座营寨,彻底击破了赵军对合肥的解围之势。 从地平线上往前看,一支阵型组织严密的军队正对自己严阵以待。看样子兵力不过两千人不到,桓温正纳闷还有谁敢阻挡,身边的卫兵却提醒他这是陶驸马的部队。 “哈哈哈哈!”
桓温听了哈哈大笑,他挥着马鞭得意的指着陶旭的军阵嘲笑道:“陶子初自比江东之龙,昨夜还见他有四个校部,现在却连一半都剩不下,看他还有何面目吹嘘自己!”
桓温嘲笑的功夫,他的部下已经越过陶旭的军阵,向着前方逃跑的赵军追赶过去。在没有新的将令前,他们是绝不会放弃搜缴战利品的机会的。 “子初莫慌!桓温在此!”
这次轮到了桓温装逼,他在见陶旭之前还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特地扯去了身上带血的罩袍,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 陶旭的部队全军都是步行,一匹战马都没有,他只能步行前来见桓温。当然,他也没客气,见到桓温到来,终于让毛穆之也前往追击赵军,搜刮一番战利品。 “原来是元子兄!今日若非元子兄出现,旭要胜敌,只怕也要颇费一番周折了!”
陶旭谦虚的感谢了一番,表示自己会承桓温的人情, 桓温听了果然大喜,他一边抚摸着自己狂乱的胡须,一边翻身下马,重新和陶旭见过。 “去岁在射阳蒙君相救,今日一报还一报,子初兄得保安全。在下也能向南郡公主交待了!哈哈!”
两人寒暄了几句,陶旭问起昨夜的战况,桓温自然知无不言。 这是他的大胜,得意之处,自然要浓墨重彩的描写一番。 “渊猷(王允之)公还在城内,都督何不与旭一同前往?”
陶旭改称官职,是在提醒桓温正事还没办完。 “正是这般!“桓温如梦初醒,他差点忘了城里还有个王允之。 这次战役的第一个目标虽然没有达成,但意外的达成了第二个目标,桓温因此也不介意王允之是否还活着了。 两人携手并肩,结伴而行,一路指指点点,对赵军修筑的营寨还点评了一番。 来到城下,王允之正在组织守军从城中通过绳索缒下。 “渊猷公!”
两人到来的时候正好碰到王允之坐在一只吊篮里下来。瘦骨嶙峋的王允之见到二人,激动的泣不成声。 “这一次...这一次要不是...老夫差点就...” 激动的王允之抑制不住,连连咳嗽,吓得陶旭和桓温连忙上前按摩。 龙骧军士兵见一个月没吃饭,都饿的皮包骨头的同袍,特别还是沈劲的部下时,都眼泛泪花,纷纷取出自己的干粮和水,让这些困守月余的守军们先垫垫饥。 “对了,世坚呢?”
陶旭环顾四周,没见到沈劲,心里一咯噔。 “哦,他去城南了!”
王允之老实告诉他,要不是沈劲在这一个多月里出谋划策,他绝对坚持不到现在,“应该是和城南的援兵汇合了吧?”
“都督,王公!在下暂时告辞!”
陶旭心里挂念着沈劲的安危,顾不上和王允之客套,便要向城南过去。 可没走几步,只见一群士兵或背或架,扶持着另一群同样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守军从城角处转过来,为首的二人陶旭全都认识。 那黑脸短须的大汉正是在安陆的老熟人,安陆都尉蔡琦。在他背上的那个胡子拉碴,满头乱发的乞丐,不正是相别月余的沈劲吗? 陶旭立刻狂奔上前,从蔡琦的背上将沈劲扶下,一把抱住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哇的一声痛哭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陶旭自打来到建康,走的每一步路几乎都有沈劲在背后支持。他不知道如果沈劲真的阵亡在这里,他还怎么回去面对沈氏一族的父老。 咦?说到沈氏一族,似乎还有沈奂的部队没有出现,难道他..... 陶旭刚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可沈劲看在眼里,却以为陶旭在担心自己。 “主公,没大碍的。属下只是用脱了力,养一养就能回来的!”
沈劲还在安慰自己,陶旭却不知道他族兄的下落。陶旭简直羞红了脸,不敢抬头。 可这一幕在周围众人看来,却都是肃然起敬,没一个人敢耻笑二人做小儿女态的。 特别是桓温,他既是带兵之人,同样也是个性情中人。军伍中同袍生死与共的友谊在他看来比什么都大。他可以接受妻子南康公主的死,却不能接受军中最要好的同袍阵亡。 说起来,自己似乎也有半年多没见南康公主了。不知道她在建康有没有想自己..... 王允之这一次从地狱走了一圈又回来,更是看破了生死。这一刻虽然身边万军喧嚣,但在他看来,却是一片寂静。王允之抬头望天,感觉自己对于道的领悟比王羲之又深了一层。 三人各有心思,表情各异。夏侯长等将官也不敢支声,蔡琦和侄子蔡正战场重逢,两人都是全须全尾,也都激动的相拥庆祝。 “都督!城北虏军营寨还在抵抗!庾公请都督前往压阵!”
突然,一个不知趣的哨骑闯了进来,对着桓温恭声汇报道。 “知道了!”
桓温深吸一口气,他拍拍王允之的肩膀,又对陶旭朗声道,“王公,陶君。胜败未分,在下还有军务在身,请恕在下失陪了!”
说完,他翻身上马,在近卫亲随的簇拥下,往城北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