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张良手指的方向,李农一眼就看到远方河道边的一座城池。 “确定吗?”
李农问道。 被晋军一路追击的感觉并不好,一路上李农经过了好几座荆州的城池,哪怕城池规模再小,他都不敢攻打。错过了这么多城,赵军也只是凭借着本能向北而行。 张良喘着气叉着腰连连点头,他把手一指,指向了城池边的一片空地。 “将军你看!那不是我朝王师吗?应该是修成侯的骑兵吧!”
李农连忙下牛,在士兵们的搀扶下爬上了一棵树,蹲在树杈上,他总算看到了城池边隐约有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看样子应该是石闵的部队。 他和石闵原本相约在沔阴汇合。可从石城向北通往沔阴的道路全被晋军给堵住了。李农带着队伍在大洪山区边缘穿行了好几天,总算遇到了另一个北上的交通要道,安陆。 “走!”
李农把手一招,下令取消了原地休整的计划。友军近在眼前,万一石闵想不通跑了,他手下这群筋疲力竭的溃军可是追不上。 “将军,还是休息半个时辰吧!”
张良又劝道,“和修成侯汇合后,说不定还要急行军呢,弟兄们实在都撑不住了!”
李农回头一看,士兵们果然都已经七倒八歪在路边。有的人甚至直接躺在了泥泞的山路中间,全然不顾污秽的淤泥。整支部队已经完全没有了行军的队列可言。 “好吧,那就休息半个时辰再走!”
李农无奈的摇了摇头。 *** 李农不好受,跟在李农屁股后面的陶旭更不好受。 李农的部队已经完全躺平,别说甲胄弓弩,大多数人甚至连兵器都扔掉了。可陶旭的龙骧军不行,他们还是背着全副武装在苦苦行军。 所幸这一路上遇到的晋朝官府都十分慷慨,一看他们是驱赶自己辖区内的赵军,纷纷送上骡马这些行脚帮助龙骧军。这样一来一些重型器械都被放在交通工具上,士兵们的负重也轻了许多。 甚至连陶旭和将官们都主动放弃了乘坐坐骑,军中所有的骡马都被用做载重。自陶旭以下,人人都步行行军。 “主公!”
位于队伍最前方的蔡正突然让队伍停下了脚步,全军上下都松了口气。 “根据前面的脚印泥痕判断,虏军离我们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的距离了!”
蔡正喘着粗气报告道。 现在拼的就是意志力,即便是军中的主簿、记室,白面书生如孙弘之流,也都背负着二三十斤的负重在勉力行走。陶旭拄着拐棍喘着气道:“那继续走便是,这有什么可说的?”
别说半个时辰,以龙骧军目前的状况来说,就是距离半刻钟都不敢说能擒拿赵军。 “再往前就是安陆了!”
蔡正汇报道,“属下知道有一条近路,可以直接穿过白兆山,直接堵在白兆山的出口。只是骡马.....” 陶旭顺着蔡正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条所谓的近路根本连路都算不上,只不过是两道山壁之间的一条缝隙,里面长满了杂草和树木,砍去树枝,倒是可以并排通行两人。 “传令各部脱下甲胄,放弃长兵器,全部改持短兵器和弓箭!”
陶旭终于也放弃了他的执念,下令各军轻装疾行,“所有辎重和骡马全部沿着山道赶往安陆。”
李农坐在干燥的树枝上,望着远方同样不动如山的石闵部队,心急如焚。 他的部下们躺在山道边呼呼大睡,但看他们的表情,却好像睡在柔软的床垫一般舒服,不少士兵的脸上甚至洋溢起了幸福的笑容。这是他们三天来少有的幸福时光。 “够了够了!”
李农再也忍耐不住,他跳下干燥的树枝,用手中的鞭子抽起来一个熟睡的士兵,“等过了河与修成侯汇合,安全了再睡!”
可赵军士兵们疲惫已极,一个被叫醒,另一个又倒下。任凭李农如何吆喝,他们都不愿意动弹了。 “睡睡睡!等你们死了有的时间睡!”
李农气得暴跳如雷,面对这些扶不上墙的烂泥,他甚至想拂袖而去。 可这些士兵大多数都是赵王石虎拨付给他的精锐士卒。这些士兵的作战技能即便在河北都是一流的强者,要是枉自断送在荆州的大山里,李农即便逃回了邺都,石虎都轻饶不了他。 没奈何,李农只能再容士兵们睡一会。 李农刚刚坐下,不远处一堆草丛作响,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前面就是白兆山口了,咱们可以走大道了!”
一个南人的声音! 李农立刻跳了起来大声喊道,“晋人来了!”
赵军士卒们虽然疲惫,但脑海里对于“晋人”这两个字始终紧绷着一根弦。一听晋军来了,纷纷跳了起来四处观察。 草丛被人拨开,一个南朝打扮的年轻人钻了出来,面对满坑满谷的赵军士兵,他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杀了他!”
不知道是谁反应过来,一个赵军士兵拔出自己的佩刀,立时便砍向了那个晋军士兵。晋军士兵机灵的一个侧翻,躲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吹响了口中的哨子。 他显然不是一个人,草丛被人砍开,一群手执兵器的军人钻了出来,他们个个满身伤痕,但精神还算不错,一看眼前也都是一群满身泥泞的军人,立时兴奋的举起了手中的环首刀和钩镶,杀了上去。 李农无论如何都料不到一直跟在屁股后面的晋军居然从山壁的缝隙里钻了出来,他吓得魂不附体,立刻爬上自己的坐牛,拍着牛屁股,在亲兵的簇拥下一溜小跑着奔向前方的河岸。 坐在涢水岸边打盹的石闵被河西的吵闹声吵醒,他抬起头来,只见远方有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正撒开腿向自己的方向狂奔而来。 “全军警戒!”
石闵一声令下,哨兵们立刻吹响了口中的警戒哨,赵军骑兵们纷纷上马,预备随时跑路。 “君侯,这不对吧?”
周成看着感觉有些不对劲,虽然这伙人人多势众,但他们边走边打,明显不是同一拨人啊。 可再一看服饰,无论是哪一方,交战的双方都是衣衫褴褛,只是手中的兵器表明了他们的军人身份。可能出现在安陆的军人,就只有两种可能。 不用说,自己这边的友军肯定是李农无疑了。 “快!去河边弄些船来,别人不管,李司空一定要救回来!”
石闵一声令下,部将苏亥立刻带着百余名手下赶往了河边争夺起晋军遗留在码头上的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