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闵身旁的黄冲已经哭晕在地。 一逃出石城,他立刻就和石闵商定了一个内外夹击,一举攻破安陆的计划。可没想到按着说好的时间和地点出现在安陆城外,城门并没有打开迎接赵军,反而城墙上挂着黄冲老爹的人头。 “父亲!孩儿不孝啊!”
黄冲跪在地下,以头抢地,当场就想自杀谢罪,要不是一旁的赵军士兵拼死阻拦,他说不定就真的追随父亲而去了。 可城头上的晋军显然没有看够这样的表演,又一杆长长的竹竿伸出城头,上面挂着一颗尚未成年的孩子头颅,黄冲一看,正是自己年仅十岁的儿子。 父子皆亡,这样的打击让黄冲彻底失去了对人生的信心,他两眼一翻,登时晕了过去。 石闵看着晕厥的黄冲,心中早就骂了一万遍娘。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黄冲一家居然是这么一帮废物。看城中晋军有恃无恐的架势,只怕是黄衡一早就被晋人识破了内奸的身份。只是等自己自投罗网罢了。 没等石闵骂出口,一名快马飞奔着从西方跑来,在石闵面前停下,递给他一封紧急公文。 石闵拆开包裹公文的锦囊蜡封,里面露出一枚竹简。 “娘的!”
石闵一看竹简,更是气急攻心,他恨不得直接把竹简捏碎。“还说什么了?”
他朝那探子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据那哨探所报,义阳公已经在三天前撤往南阳了!”
探马喘着气报告道。 “君侯?”
周成和周边的军官们听得莫名其妙,他便做了代表问起石闵。 石闵没好气的咬着牙道:“义阳公强攻襄阳不克,已经卷铺盖滚蛋了!”
石鉴兵败的消息让石闵雪上加霜。 原本偷袭安陆不成,石闵大可以退回沔阴,沿着桐柏山的西麓退回中原。可现在石鉴一走,荆州北部就又成了桓宣的天下。这老儿的部下足有三五万之多,就凭石闵现在这点兵力,完全惹不起桓宣。 “君侯!”
一旁的周成小心翼翼的问道,“内应已亡,外援又绝。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石闵与李农不同,虽然他嚣张跋扈,但个性十分谨慎,所有的战事他都是未虑胜,先虑败。现在他孤军深入,内外无援,事实上已经败了。 “李志农那边联系到了没有?”
石闵反手又问周成。 周成摇了摇头,“上午沔阴的探子回报,李司空并未回到沔阴。”
赵军攻打石城不克,沔阴就成了赵军在荆州中部唯一的据点,这也是李农和石闵越好的集结撤离地点。现在李农久久不出现,难道是真的全部被歼灭了? 石闵无论如何也不肯下出这个判断。那天在石城东部的遭遇战里,晋军虽然战斗力强悍,但人数显然不会超过两千,哪怕算上石城内部的残军和江陵的援兵,晋军总人数怎么超不过四千。李农的部属也有四千人,一个打一个,就算打不过,难道一个都跑不掉吗? 眼看着石闵犹豫不定,周成又提醒道:“君侯,时不我待,宜早做决断啊!”
“那你说怎么办?”
石闵被催促的烦了,便直接反问道。 周成和身边的苏亥对视了一眼,提议道:“晋人既然对我偷袭安陆有防备,那北面平靖关的晋人说不定也会出动,那里晋人的战斗力根本不足为虑,君侯何不?”
他没有说完,可石闵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周成是想说再来一次伏击战,彻底把平靖关的桓景打崩,直接走平靖关这条路,通过义阳撤回中原。这样谁的面子都不用看。 可既然安陆这边有了防备,平靖关那里就难保也会有防备,自己现在是被动的一方,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还有一条路...”眼看石闵犹豫着不肯下决心,周成又献上一计,“义阳公虽败,但从晋人的俘虏口中得知,太尉的大军主力现在邾城与庾亮对峙。君侯何不前往邾城?”
周成的计策提醒了石闵。 现在的石闵虽然是困兽犹斗,但余威犹在。除开陶旭以外,江北各郡的晋军将领没有一个敢主动挑衅他,整个涢水防线形同虚设,任凭他往来。 随县的晋军眼看着他来来回回从随县经过几次,就是不敢开城门一战。如果能在晋军发现自己的虚弱之前和夔安汇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那李司空怎么办?”
一旁的苏亥不安的问道。石闵和李农约好的撤离点是沔阴,现在不告而走,是不是将来面子上不好看? 石闵朝他啐了一口唾沫。 “现在连自己都管不了了,还管别人?”
石闵阴沉着脸对那还在等自己命令的探子道,“你去传令,让沔阴的部队集结,到这里与我汇合。天黑前如果还不到,我就走了!”
*** 李农不是不想和石闵汇合,实在是难以与石闵会合。 自从石城侥幸逃出生天以后,他在石城以南的柴庄“休息”了半天,在缓过一口气之后刚想走,却在镇北又发现了晋军的踪迹。 这一下吓得李农连在柴庄缴获的战利品都不要了,骑上一头牛带着部队又是一路狂奔,直到一百里外的石湖才歇下。 没歇几个时辰,后方的探子又吹响了发现敌军的警报。李农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再次开溜。 这一追一逃,不仅是李农饱受折磨,就连后面追的晋军也是几乎被累垮。和赵军丢盔弃甲一路轻装不同,晋军还是全副武装,各种兵器一样不拉。 幸好陶旭平时的体能训练做的还算到位,尽管晋军的负重比赵军多了十多斤,但双方的行军速度居然相差无几。追逃持续了两天,双方始终只差三里多地的距离。 从柴庄一路追赶,北面是大洪山区,南面是云梦沼泽,李农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向着涢水的要冲,安陆城一路狂奔。 “将军,不能再走了!”
张良喘着气,抓住了骑在牛背上的李农,他哀求道,“再走,部队就彻底散了!”
张良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作为殿后部队的指挥,他居然丢下了部队乘乱出逃,现在跟着李农走了一路,终于也吃不消了。 李农回头一看,只见泥泞的山路上,赵军稀稀拉拉,三五成群,毫无军队的组织性。一千多人的队伍从前方一直绵延往后,居然拉了有一里长的规模。 “那就休息半个时辰!再去抓个人来问问,离安陆还有多远!”
李农虽然一路骑牛,但受过伤的他也是体力将近,一听部下开口,便也同意了原地休息。 “不用问了!”
张良喘着粗气,指着东北方向道,“那不就是安陆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