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回信吧!”
陶旭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把案几让给沈劲,“就说我谢过庾公的美意,待家中小儿降世,便即赴任!”
沈劲停住笔,问道:“怎么,要生了么?”
骊姬自五月以来,已经足足怀胎了十个月,现在已经是咸康五年的二月了。产婆也在产房外候命,随时可以进行接生。 陶旭点了点头,“估计就在这几天了!”
“那还是要先恭喜主公啊!”
沈劲连忙给陶旭道喜。 是啊,干大事者以替身为第一。陶旭心中就算有再大的想法,但如果没有接班人,也是徒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陶侃的子孙虽然多,但成器的却早早的都谢世了。像陶旭的父亲陶瞻、陶侃的侄子陶臻、陶輿,都在陶侃之前就在征战中死去。 其余的叔辈如陶称、陶夏、陶彬,都是内讧高手、外战怂包。庾亮能兵不血刃就轻易拿下陶称,看来他没什么真本事。 其余如陶岱、陶茂,虽然也在地方上做些小官,但对于时局毫无影响。他们本身的才能也都十分拙计,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陶旭其实也不指望他们能帮上什么忙,只要别像陶范那样帮倒忙他就谢天谢地了。 算来算去,陶旭能指望得上的也就只有一个哥哥陶弘。现在骊姬十月怀胎,要是争气能替他生下一个儿子,那也算陶家开枝散叶的第一步了。 沈劲按照陶旭的意思写了一封回信,又糊上了信封,可还是有些担心。 陶旭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直接把信都送到中书台去吧!”
陶旭叹道,“表现的高调些、自信些,千万别露出一副怯象!”
沈劲点点头,他站起身来十分认真的朝陶旭拱了拱手。 “自从投入主公麾下,劲还未曾报效一战!”
沈劲说的有些动容,“荀公子、孙主簿,乃至沈、刘诸将都曾与主公同生死共存亡。今若能与主公同生共死,亦劲之福也!”
说完,他扭头就走,直奔着中书台而去了。 陶旭有些感慨。他没想到沈劲居然对这场战争看的这么重。 其实一早就得知了自己将赴战场的命运,右卫军除了那几个不愿意上前线送命的军官外,其余全体上下都憋着一股劲。 其实在江东朝廷的眼里,不管是江东本土的寒门武将,还是北来的流民统帅,他们都是朝廷严密防范的对象。即便立下了汗马功劳,即便再忠于晋室,都很难获得升迁。 可组成江东朝廷的基本盘,士族,却极少有人拥有带兵的才能。他们往往占据着主要的兵权,却一直碌碌无为。他们既要基层官兵戮力杀敌,又不愿意和底层将士同心同德。 这样的官兵关系可想而知。 对于朝廷,士兵们不指望能封侯拜相、封妻荫子。对于上司,士兵们同样报以怨恨仇视的态度。这样的军队如何能打胜仗? 陶旭自从组建军队以来,虽然以最严格,甚至有些苛刻的标准来要求士兵。但他自己却能做到以身作则,和将士们同吃同住。 士兵们能感觉到自己的主帅之所以对自己要求这么严格,对军规如此苛刻,其真实目的是为了不让自己在战场上阵亡。 再加上陶旭发给兵饷,待遇丰厚。士兵们早已不在乎那个高高在上的朝廷,而只在乎陶旭个人了。 所以即便陶旭再三言明他们即将面对的是异常艰难困苦的环境和敌人,士兵们依然保持着高昂的士气和战意。 即便是生活安逸的沈劲,也是同样如此。 走出营房,陶旭站在小山坡上,只见刘建和沈奂二人正在以对方的屯队作为假想敌进行着操演。两人不断地对手下的士兵进行着呵斥,做着最后的调教。 “呜呜~” 刘建队的号角突然响起,刘建麾下的士卒们一听号角,立刻撒开腿狂奔起来,冲着对方的阵势急冲而去。 沈奂也是刘建的老对手了,他早知道刘建的脾性。陶旭见他不慌不忙,挥动手中的令旗,麾下的方阵立刻变为陶旭所教授的奇正八阵。半数方阵原地不动,另外半数则向后退了五十步。 “啧啧~”陶旭看了连声啧叹道。 “主公为何啧叹?”
孙弘刚办完一堆公文,正走出营房,见陶旭正在观战,便也一起观战起来。 陶旭指着沈奂的队伍道:“通常来说,这样的变阵不无道理。可演校场不比真实战场,双方距离不过百步。这么短的距离,沈奂还想着以退为进,其实就是放弃了一半应敌的兵力。你看吧,刘建很快就要冲破他的阵线了。”
果然,刘建是在冲锋上下过功夫的。刘建的屯队虽然看起来乱哄哄的全凭一股热血在死亡冲锋,但各兵种之间配合的十分严密。弓箭手和轻步兵紧随在长矛手重步兵身后,不断地用箭进行火力掩护。 相反,沈奂这边撤出了一半的兵力,整条战线只有一半在应敌不说,还要应付对方集中起来的远程投射火力。沈奂被迫用门板大盾进行掩护。 可这样一来,负责最前线防御的轻步兵们就失去了机动性。他们被迫进行被动挨打的防御,静等着敌方的进攻。 门板大盾不仅禁锢住了轻步兵们的机动性,还让身后负责缓冲冲击的重步兵长矛手们失去了准头。露在门板大盾缝隙中的长矛、长枪们歪歪斜斜的,完全没法组成有效的防御。 因为这是演习,双方使用的都是用麻布包裹,再沾染上石灰的圆钝头武器,即便是弓箭,也都是在箭头上抹了石灰。 按照演习的规则,一方士兵只要身上被沾染到了石灰,就要自觉的趴在地下表示自己“阵亡”。很快,沈奂的防线就有一大批士兵身上染了石灰,士兵们纷纷趴倒在地。 沈奂待要再招呼退后的“奇兵”援救,却已经晚了。刘建身先士卒,手执两扇重型门板大盾,当先冲锋。他整个人的身子缩在大盾之后,不顾一切的往前冲,瞬间就冲到了沈奂面前。 “够了!鸣金!”
陶旭一看胜负已分,也没必要再坚持下去了,立刻让身边的卫兵敲响了收兵的铜锣。 两支正打的火热的士兵一听山头清脆的锣声,纷纷掉头去看。只见自己的主帅正站在山头,静静地看着自己作战。 “差不多得了!”
沈奂输了演习,心中十分懊恼。 他和刘建多次切磋,可都是胜少败多。今天又被主帅抓个正着,更是让沈奂拉不下面子。 “哈哈!痛快!痛快!”
刘建和他的屯队在陶旭面前露了脸,都是得意不已。刘建甚至赤裸着上半身,搂着身边的士兵哈哈大笑。 “把衣服都穿起来!”
陶旭阴沉着脸走下山道,“我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