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姬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这是奴婢自己情愿的,陶家现在每一文钱都很紧张,不能乱花。我将就着些就行了。”
骊姬越是这样懂事,陶旭就越是过意不去。 两人又聊了一会,只听得庭院里十郎在外面拍起了门,喊道:“主人,奴婢们都回来了。”
陶旭一听是他,脸色顿时又沉了下来。 “这个人是谁挑的?”
骊姬一听陶旭语气不善,连忙劝导:“这是公子挑来拨到新府的。人虽说势利了些,但还是很忠心的,不然公子也不会看中他。”
陶旭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十郎现在知道了陶旭才是这座府邸的真正主人,说话语气愈发的谦卑起来,“郎主,前往太常寺受训的奴婢们都回来了。还有,太常寺还发了话,问说是什么时候能纳征下聘!”
按照陶弘的交待,一干聘礼都交了定金,正在赶制。 “聘礼还差多少?”
陶旭问道。 十郎对于这些事自然是了然于心,他急于挽回新主人对自己的印象,连忙细细说来。 按照太常寺的要求,聘礼的贵重与否倒是其次,关键是形制。从衣食住行四个方面全都要照顾到。 衣,从公主自己的春夏秋冬四季常服一直到公主所带来的丫鬟仆人,全都要覆盖到。按照太常寺列出的名单,包括公主自己在内,足足有三十六人之多。 食,倒不用现在就准备,只需要在纳征的前一天备好即可。可因为食材种类繁多,烹制也需要至少提前十天下定。 太常寺对于各种食物的要求十分复杂。哪怕是一头猪,不同的部位也要按照不同的烹饪方法进行烹调。这还只是猪肉,其他的诸如羊肉、鱼肉、牛肉、鸡肉等等。按照清单,光是肉类就足足装有十大箱,需要二十个人抬。 住,自不必说,大头开销,陶弘已经倾囊相助了。 行,按照朝廷礼制,南郡长公主需要配赤罽軿車,也就是铺有红色毡毯的帷幕车,两匹马拉。这倒不用陶旭额外出钱,朝廷平时就有配给,总算省了一笔开销。 食倒不用太担心,建康城几家规模比较大的酒家已经在加班加点赶制了。现在唯一在等的还是衣。 “衣服都是谁在做?还需要几天?”
陶旭皱眉问道。 十郎恭敬的答道:“是宫内的尚衣监在赶制。普通的裁缝哪里敢接这种活计啊!”
“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陶旭两手一摊,“太常寺来人了吗?你告诉他们,就说我们已经付清了工钱,让他们去问尚衣监去!”
“诺!”
十郎答了一声,却原地不动。 “奴婢们都在前厅等郎主训话呢!”
见陶旭瞪着自己,十郎低着头解释道,“另外,陶猛来过了,说是公子的丹炉被永安当的人送回来了。”
“陶猛来过了?”
陶旭有些纳闷,不过是和骊姬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事。 “现在是什么时辰?”
陶旭问道。 “已经酉时初刻了!”
酉时?陶旭记得从谢尚家出来还没过午时末刻呢,怎么一眨眼就过了两个多时辰。 十郎见陶旭眯着眼望向天空,心里暗自嘀咕,的确是酉时初刻啊。这他肯定不会错。 “好吧,你把他们都带过来训话吧!”
许久,陶旭才幽幽的开口吩咐道。 *** 深秋的建康城在酉时已经日薄西山,太阳逐渐掉落地平线,庭院中的叶子也积满了地下。 看起来很久没人打扫了。 “这些奴婢,怎么一个比一个懒了?来人!”
一个衣着朴素、身着麻布长缀的青年从院外走了进来,一看这满院的落叶就气不打一处来。 青年的话气势很足,门外立刻窜进来两个仆人,垂着手听青年的训斥。 “我离家这么久,你们就这般没规矩了吗?”
青年双目微眯,却在夕阳的折射下暗露精光,他缓缓扫视过两个仆人,一股不言自怒的威压让两名仆人愈发的惶恐不安起来。 “不不不!二郎容禀!是丞相不让我等进来的,奴婢们也几次想进来打扫,可三郎都说....” 说到一半,那个解释的仆人悄悄抬头望向青年,见他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心中一凛,连忙接下去说道:“三郎说,如果谁擅自进了后院,就立刻打将出去。”
就在青年训斥二仆的时候,房内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父亲!”
青年勃然变色。 “是谁在吵闹?”
房内的声音无比的苍老,不仅是声音上的苍老,更是一种历经沧桑的疲劳。 “启禀丞相,后将军、魏郡太守、领江州诸军事王恬求见!”
青年双手抱拳,躬身四十五度,一点都没有因为房内老人看不见他而有丝毫怠慢。 “是螭虎(王恬小字)啊!来都来了,就进来吧!”
老人的声音无比无奈。 王恬振作精神,又整理了一下仪容,走到门前,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推开房门。 屋内的光线无比昏暗,连一盏油灯都没点。一如躺在卧榻上的老人,整间房内都充满了衰退的气息。 老人缓缓睁开眼睛,他浑浊的眼神环视四周,直到看见王恬,才精神一振,他挣扎着想坐起,却已经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父亲!你怎么病的这般重了?”
王恬见王导歪斜在榻上,一头乱蓬蓬的白发好像三五天都没梳理过一样。他强忍着泪水上前帮父亲整理好枕席,又轻轻的帮他梳理起头发来。 “不用了!我又不出去见客!”
王导笑着阻止儿子道,“你不在石头城里,来这里做甚?军务不要紧吗?”
“不要紧的!军务儿子已经拜托给可靠的人去办,绝对不会误事的!”
王恬哽咽着说道。 “呵,这世上哪有绝对的事!”
王导哂笑道。 王恬不敢回嘴,只是静静地帮父亲整理着头发。 王恬的编发手艺也是一绝,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帮王导整理了一个高发髻。虽然还是一脸的病容,但看上去却精神多了。 “父亲...” 王恬欲言又止,想说却又不敢说。 “你是怕我死了是吗?”
王导淡然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