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你黑了!”
许久,骊姬才缓步上前,轻轻的抚摸着陶旭风吹日晒下有些发黑的脸庞。 “骊儿,你…你怀孕了?”
陶旭也想说些感人的话,但低头一看,骊姬的肚子微微凸起,显然不是啤酒肚的缘故啊。 “我…..”骊姬低着头,羞红了脸,点了点头,“医官说是有五个月了。”
五个月…… 陶旭掰着指头算道,现在是十月底,那就是五月底啊。是在去姑孰的路上有的呢?还是回到建康有的呢? 骊姬也是头一次怀孕,除了几个贴身的女婢外,没几个人知道。 “我阿兄怎么没告诉我呢?”
“是我请公子不要说的!”
骊姬低着头低声道,“公子答应了让我亲自告诉你的!”
“哎,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陶旭对这个消息真的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前世今生,他都是第一次当爹。这个埋伏打的比后赵强多了。 在战场上,无论敌人怎么埋伏伏击,陶旭都有对应的方法进行化解。可在这种事上,陶旭就真的手足无措了。 骊姬轻轻的挽住陶旭的手臂,带他往后院走去,一边说道:“公子虽然答应了让我亲口告诉你,但也有个条件,就是阿奴你在外面做的是大事,不能让这种小儿女事牵绊你的心。我想着也是,谁不希望自家郎君封侯拜相呢?所以也就一直没告诉你!”
“这可是人生大事!怎么能说是小事呢!”
陶旭翻起白眼反问道,“自古以来干大事者,以找替身为第一!就算打下了整座江山,没有后继者,不也是为他人做嫁衣么?当初武皇帝选择了孝惠皇帝做太子,后来…..” 骊姬不等他说完,一只葱白的玉手轻轻盖住了陶旭的嘴,“这种事怎能随便说得?”
“那是那是!”
陶旭猛然反应过来,“不说外面的事了。这后院就是你们平时住的场所吗?”
站在前庭看,这后院隔着一道一人多高的白墙,只有一道两人并行的小门可供通行。可传过小门,这后院里东西厢房并正房加起来面积也有上千平米。哪里是什么小宅子,根本就是个微缩版后宫嘛! “是啊!”
骊姬一脸幸福的依偎着陶旭,指着这满院的房屋道,“公子说,这都是朝廷赏赐给你的。算上公主带来的奴婢,也勉强够住了。”
“公主的事,你也知道了?”
一提起公主,陶旭心里难免有些发虚。 他毕竟是从现代而来,没法做到像古人那般把姬妾视为牛马的价值观。可即便是古人,也有阮咸和谢尚这等重情重义的男子存在。世人不以凌虐姬妾为耻,却以厚待姬妾为荣。 身为竹林七贤之一的阮咸年少时和姑妈家的鲜卑婢女私通,后来姑母远行时把这婢女带走。正在丧期的阮咸不顾正在重孝,借了客人的驴子前往追赶,牵着驴子载着婢女而还,还说肚子里的孩子不能丢掉,这个孩子就是后来的阮孚。 这个阮孚当年和陶旭的父亲陶瞻还是好友。阮孚因为看不惯庾亮专权,断言朝廷日后必乱,因此被王导除为广州刺史。 本来阮孚出任广州,是准备带着陶瞻一起走。可惜临行前染上了重病而故去。而没过多久,果然就爆发了苏峻之乱。 陶旭没有阮咸这么浪漫,也没有他这么任达不拘的本钱。在公主的名分前,他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虽然和公主见过一面,看样子她不是殷浩夫人那等醋罐,但难保会对骊姬有什么想法。陶旭的心里始终担心着这一点。 骊姬也知道自己只是个无家无靠的妾室,蒙陶旭宠爱,才有了今天。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如果当初留在陶范府里,说不定哪天就被陶宇宙给玩完卖给娼寮酒肆去了,等待自己的,只能是无尽的凌辱和死亡。 她不奢求陶旭对她宠爱一生,也不奢求什么荣华富贵,能有今天的一切她已经十分满足。 可越是如此,陶旭心里就越觉得对不起她。 “娶了公主,你不就是驸马了吗?成了驸马,我们家也能更有钱了呀?阿奴你怎么不开心呢?”
骊姬轻轻的靠在陶旭的肩膀安慰道。 在过去的三四个月里,陶旭的大脑无时无刻不紧绷着一根弦。只有回到家里,面对家人,他才能真正的放松下来。骊姬的话让陶旭想起了一句唐诗:清泉石上流。 这股清流冲散了陶旭的忧愁。 “带我去你房里看看吧!”
陶旭平复了一下心情,让骊姬带自己去房间里看看。 公主预留的是坐北朝南的正房。骊姬住的,是东厢房。 陶旭先是被骊姬带到了正房。 和王导、谢尚、庾怿等豪门贵族相比,房间里的陈列摆设丝毫不差。且不论脚下踩的席子是由长沙封地特有的湘妃竹制成,光是房间四角的席镇就是错金银工艺的秦汉时期古物,四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神兽昂头摆尾,十分雍容华贵。 “还是别进去了吧,”陶旭平静的说道,“我的脚脏,可别踩坏了席子。等到大婚那天坏了规矩可就不好了。”
“那就去我房间看看吧?”
骊姬又带着陶旭来到东厢房。 陶旭一看,顿时沉下脸来。 东厢房的摆设和正房何止天差地别,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地上的席子破破烂烂,就是路边野草匆匆编成用来隔湿的。四周的席镇也是用四只木箱简单的代替。房间一角铺设的枕席被褥也是最粗糙的下等货,至于梳妆打扮,那更是不用提了。 “是谁这么势利眼?看人下小菜碟吗?”
陶旭怒道,“我不在这几个月,竟然这么待你!绿珠呢?”
骊姬连忙安慰道:“这是我自己要求的。公子说虽然有朝廷赏赐,但都要用在公主身上,不能乱用。家里的钱都用来置地了,其他地方能省就省吧。你不知道,公子最心爱的丹炉都给典押了吗?”
陶旭一听这话,便再也没了脾气。她说的对,陶弘连丹炉都抵押了,家里确实是净光净了。 他想搞一笔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