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鹿吸了吸鼻子稍稍平复心情,又问,“如果不是今天被我意外撞见,你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程锦希没有作答。她便自己接了下去,“永远都不准备告诉我了,是吗?”
“不是!”
也不知是她话里的哪个字眼终于刺激到了程锦希。男人眉峰一蹙,几乎是立即跳出来否认,“不是你想的那样,鹿鹿,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他的神态里仍有着对她的在意跟紧张。苏鹿却忽然没了往下听的兴趣,侧身躲开他伸过来的手,“不必,你不用说了,程锦希,既然你还不想让我知道你活在世上的消息,我就会当做不知道的,你也不用跟我多解释什么。”
程锦希的表情似有一愣。苏鹿已经绕开他,径直往前面的出租车停靠点走了过去。在程锦希所看不到的角度里,她终于深深闭眸,任由眼角的泪水如雨般漱漱滑落。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不是程锦希死了,也不是他还活着。而是他想隐瞒自己他还活着的事实,却终究隐瞒不过。等到他隐瞒不过的时候,她却早已经爱上了别人。机场门口的路上,车来车往不断。苏鹿脚步匆匆走得很急,像是身后有什么豺狼虎豹在驱赶着她似的。可她看了前面就顾不到后面,再加上双眼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人家的车子上去。好在这一段的交通状况足够拥堵,车里司机的反应也还算快。苏鹿虽然被撞倒在地,不过除了手肘跟膝盖处有轻微的擦伤之后,身体并没有其他大碍。她站起身,那名司机也从驾驶位上推门下来,对着苏鹿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程锦希很想上前帮忙。结果苏鹿倒像能够看穿他意图似的,先跟司机连连道了歉。而后,在他过来之前,就忍着疼痛迅速走到了另一边,随手拦下出租车扬长而去。望着苏鹿决绝离去的背影,程锦希眼中闪过深深的无力跟自责。其实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场合之下跟她重逢。陆时铭想要假借“治病”的名义将他母亲送去美国,以程锦希的了解来看,他就一定不会让苏鹿出现在这里。所以才敢选在这种时候现身,为了能够更好地部署,成功阻止陆时铭的计划。却不想,苏鹿对他母亲在意到了这样的地步。程锦希有些无奈地闭了闭眼,任由那种愧疚无比的感觉在心里缓缓流淌。直到手机“滴”了一声,有短信进来。他才重新睁开眼睛,将目光放在了手机界面上。那上面只有简短的六个字:【儿子,妈成功了!】却是让程锦希不由地暗暗松了口气。他的母亲成功了!没有被陆时铭送去美国,而是留在了景江市。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他的女人了。——从机场离开之后。苏鹿没有再去电视台,也没有直接回到半山别墅。而是独自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一边吹着冷风,一边慢悠悠地踱着步。机场里,程锦希飞奔而来的那一幕还在她的眼前不断回放。像是做梦。却又如同一道响亮的惊雷,劈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程锦希还活着。这是过去三年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望。但不知为何,心头总是多了一丝莫名的惆怅。苏鹿站在江堤上,任由那种濡湿的江风不断吹拂过自己的脸颊。刺骨的冷意她已经感觉不到了,唯剩心间的只有痛。压到人喘不过气来的痛。也不知是在江边待了多久,直到天色完全转黑,江堤两岸的路灯都已经亮了起来。她才收敛起情绪,一步一步沿着来时的方向再慢慢折返回去。半山别墅距离这里并不远。她走到山下入口的时候,冷不防手腕被一股很大的力道给拽住。苏鹿一惊,还以为自己是遇到了什么流氓劫匪。毕竟这里的治安虽好,也难保会有人趁着月黑风高就胆大行凶。她刚想叫出来,结果下一秒,身体便跌入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当中。陆时铭低沉愠怒的声音随之传来,“知道几点了吗?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说是愠怒,他的语气又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关切,甚至苏鹿还能感觉得到,他抱住自己的双臂都有些轻微的颤抖。他是在担心自己吗?怕她走丢了,或者出了别的什么事,因此连工作都懒得去管,专程在这里等她?陆时铭抱了她一会儿,直到感受到怀里的苏鹿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他才稍稍松开一些,“你跑哪里去了?”
“我……”苏鹿顿时就被他这个问题给问住了。她无法说出,自己刚才背着他去机场看了陶姨。更没有办法告诉他,她还在那里遇到了程锦希。尤其在亲眼目睹了他对自己的紧张之后,那些事实就无异于是在往他心尖上捅刀。“我刚才……”苏鹿还在尽力组织着措辞,他却忽然眉头一皱,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俯颈往她身上嗅了嗅。继而双眸一凌,“你受伤了?”
经历过战场上那种马革裹尸场面的人,对于血液的味道其实是很敏感的。苏鹿自知瞒不过他,因此乖乖地将手掌摊了出来,“刚才过马路的时候,想赶最后两秒的绿灯来着,结果没赶上,反而撞到了路过的一辆车子,然后……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她随口扯出了一个借口。既能解释自己手掌上的伤口,也能为她的晚归找到理由。毕竟出了车祸,后续的处理跟赔偿总需要时间。陆时铭盯着她的脸蛋看了两秒,表情越发显得沉凝不悦起来。他问,“还有哪里?”
“什么还有哪里?”
“除了手心,还有哪里是受了伤的?”
大小算是场车祸,总不至于轻巧到只伤了手掌这一个地方。苏鹿就又被他给噎住了。自从刚才,在机场遇到程锦希之后,她整个人就一直处在飘忽不低的状态中。倒是没忘记自己差点被一辆车子给撞了,毕竟浑身的疼痛就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