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战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昨晚前半夜一直都在走路,大约凌晨五六点钟,天都要亮了,这才在村里寻了一个住处,吃饭,睡觉。 袁战睡不着,翻来覆去想了好久,才终于合上了眼睛。 早上醒来,先伸了个懒腰,两手在床上轻轻一拍,人就一个鲤鱼打挺,轻飘飘的站了起来。 这就是修行的结果,要搁在以前,把床拍烂了也未必能起的来。 出门在外的一个好处,就是没人催,什么事情自己说了算。 先洗了把脸,再慢悠悠的用猪鬃毛卷成的牙刷清理了一下牙齿和口腔,这才晃醒刘四,一起走出草屋。 主人家已经给他们做好饭,并按照他的吩咐炖了一只土鸡。 “这一晚上走的,快把我这把老骨头走散架了。我说袁爷,干嘛要大晚上的走啊,急什么呢……” 刘四一边说,一边啃着香喷喷满手流油的鸡腿,不满的情绪才算消退下去。 袁战虚与应付着,然后又不经意的问:“将军府那些人走了吗,怎么没看到他们的人?”
刘四道:“下午就走了,听车把式说去华阳县,跟我们正好一个地界儿。”
袁战道:“这倒巧了。”
然后低头吃饭。 吃过饭,又跑到后边喂饱了驴子,把账一结,两人上路。 走到路上,刘四神神秘秘的对他说:“你知道他们昨天出什么事儿了吗?”
袁战装糊涂道:“谁啊?你说那些人嘛,怎么了?”
刘四道:“出大事儿了,差点被人给一锅端了,还死了好几个人呢。”
“啊,是嘛?后来呢?没事儿吧?”
袁战吃惊的问。 刘四道:“幸好他们家小姐有本事,打跑了那些强人,这才转危为安。”
袁战咂着嘴说:“哦,了不起,了不起啊。真没看出来。”
刘四道:“你还敢招惹那小妞吧?不是一般人儿。”
袁战嘿嘿回道:“谁招惹她了,别瞎说。”
说完都是哈哈大笑。 到后面,一路平安,没再发生什么事情。 就是中途碰到几起饥民结伙讨饭的情况,但看到车上拉的是棺材,谁也没敢多待,接了袁战给的几个大钱,就都散了。 等他们走了,袁战才问:“太祖建国以来难得安定了几十年,百姓生活也比以前好多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的饥民呢?”
刘四不屑的说道:“嘁,打了几百年的仗,岂是三年两载就能改变的。现在新皇上位了,手里却没一点儿权力,怕是接下来又要乱喽。”
袁战不禁佩服他的眼光,看事儿还真挺准。 到了晚上投宿的时候,刘四估算了一下路程,说是明天下午就能到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决定早吃饭早睡觉,明天早起一会儿,这样能赶在中午前到达地方,不致错过午饭点儿。 吃过饭,刘四就钻进下房里睡觉去了。 袁战却没有睡意,坐在房间里发了会儿呆,闲得无聊,就溜达着出了客栈,来到街上。 这处镇子不比二十里埠,小多了,从东到西就一条主路,两边零零散散开了几家客栈,都是规模不大条件也极简陋的那种。 他们住宿的这家客栈在最西边,主要是考虑早上赶路拉着个棺材,经过人家店面遭人嫌弃。 从西面走到东面,一路上听到了许多欢笑声,店里面也是人影晃动,颇有几分繁华的景象。 回来的时候,袁战听到旁边一家店里有人正在说书,于是走了进去,来了一壶茶,一盘瓜子,一盘干鲜蜜饯,坐在人群当中听了起来。 这是一个年龄在五十来岁的老人家,穿了一件打着补丁的长衫,面前方桌上放着一把惊堂木,一壶大碗茶,一个茶碗,正在说一个鬼故事,每到兴致高昂之处,唾沫星子喷的满屋子里飞舞。 下面的听众也不嫌弃,一个个扬着脖子听得津津有味,中间扣人心弦的地方,还会送上一些唏嘘声。 袁战听了一会儿,才听出说的是当地的一起灵异事件。 话说华阳县某村,还挺巧,正是袁战要送老曹尸骨返乡的地方,有一穷秀才名唤贾云,因为上一代家道中落,父母双亲早早离世,卖了二亩薄田才娶了一房媳妇也因为他屡试不中,最后卷了家中资财跟人跑了。 贾云因此受了刺激,从此变得疯疯傻傻,无法安心学业,又因为没了田产,断了经济,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生活每况愈下。 这一日,实在忍受不了这般境况的贾云,终于是来到河边,纵身跳下,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讲到这里的时候,下面的看客发出一声惊呼,都替贾云捏了一把汗水,当然,也是为他感到惋惜,年纪轻轻,又是个读书人,没想到会落到这般田地。 说书人最喜欢在这种地方卖卖关子,说到这里一停,待到众人都将目光向他投来,急切想要知道结果时,却慢吞吞的拿过茶碗,吹吹上面漂浮的两片的茶叶,喝起茶水来。 “先生,到底死了没有,你倒是快说呀?”
有人叫道。 另一个也道:“是呀,说完了再喝嘛,我请你。”
堂上一阵哄笑。 说书人神色不变,放下茶碗,拿起惊堂木,啪,往桌上一拍,说道:“话说贾云跳下河死了吗?当然……不能死了。他若死了,我怎么再往下说啊。”
众人哈哈大笑,贡献上一片掌声。 说书人这才慢条斯理的继续讲下去。 贾云跳下水后,非但自己没有死成,还从河里救上来一个人。 一个将死的女人。 “哦——啧啧啧啧,贾云这小子肯定有福了。这女人就是他命里的福星嘛。”
一个经常来这里听书的身穿员外服的中年男子,不无羡慕的说。 旁边有人附和道:“嗯,有道理。两个将死之人凑到一起,这日子还能过坏吗?嘻嘻!”
说书人很不满意他们两人的剧透,干咳了一嗓子,这才又说道:“您二位说的没错,从河里爬上来以后,不但贾云再也不想死了,女人也救活了过来,后来就委身于他,两人过起了日子。”
众人再次鼓掌。 无论在什么时候,也无论处于何种境地,人们总是希望一切都和和美美的,贾云的故事正代表了所有人的愿望。 袁战跟在中间鼓掌叫好,一样听得很入迷。 当然,故事不可能就这么结束了,否则也太简单了。 等到兴奋劲过去了,前面那位剧透的看客,终于又问了一句:“后来呢?”
说书人有意吊大家的胃口,闭口不言,直到前面许诺请他的看客送来一盘瓜子,一盘干果,这才缓缓说道:“后来嘛,当然日子越过越好,渐渐恢复了贾云祖辈兴盛时期的光景。”
等到下面响起唏嘘声,说书人忽然又重重一拍惊堂木,在众人惊愕眼神中,大声道:“但是,却也因此惹来了弥天大祸,害得贾云差一点儿再踏黄泉路。”
员外服是真的入戏了,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儿呢?”
说书人却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阴兵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