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跳出来?为什么明知道刘定方善于奇谋,他还这么轻视对方?他们王家明明有足够的实力,哪怕在早些时候,对建安城服个软,也不会落到现在这样,全族破灭的下场。世人大多如此,总以为自己是逆转天下,扭动乾坤的大人物,可到头来身死道消时才发现,芸芸众生,自己不过这是其中,最可笑的一只蝼蚁罢了……这一日,注定是余杭城百姓终身难忘的一天,原本在他们眼中,高不可攀的王家,被无数凶神恶煞的兵卒冲破了大门,然后像是抓牲口一般,通通赶到了刑场之上。在余杭盘踞了三百多年,为祸乡里,横行无忌的王家,无数颗人头滚滚落下,溅射在地上的血水,通过排污渠,足足染红了半条钱塘江。所谓名门望族,所谓世家豪门,一日之间土崩瓦解,甚至连女人和孩子都没能活下来,或许只有将这一族人全部杀灭,李建民的心头怒火才会得以平息。徐良和李梦鱼坐在房中,此时天色渐晚,难得的夕阳红霞,仿佛将整片天空都笼罩在无端的祥和里。看完手中幽狐谍子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谍报,徐良长叹口气,脸上表情略有复杂。“真要算起来,余杭王家当初在我们微末之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没想到一子落错,不是满盘皆输,而是赔上了全族人的性命。”
虽然这次举起屠刀的不是他们天驱,可以跟雍州脱离不了关系。徐良和刘定方当日定下这个计策,其实最主要的目的,不仅是想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揪出来,更重要的是在引诱蛮族入局。只要南宫野心动,敢派人来掺和雍州的事情,他们就有把握顺藤摸瓜,再度削弱蛮族的实力。最让人感觉到意外的是,南宫野和蛮族不仅稳坐泰山按兵不动,甚至连蛛网谍子都没派出几个来,反倒是王思林,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硬是拿自己的脑袋,顶在了铡刀之下。“夫君大可不必如此感慨,世家豪门的本质其实就是商人,他们一边用读书人的名义统治的乡里,一边又用商贾的手段疯狂敛财,大周积弱,至少有六成都是源自此处。”
李梦鱼为徐良泡好一杯参茶,徐良现在虽然贵为天驱当代共主,更是实打实的北辰侯,可他要操心的地方实在太多。面对蛮族即将倾一国之力到来的大战,他每日所费的思量,就连李梦鱼看了都感觉心痛。“话虽如此,道理我也很是明白,和终究事到临头难免兔死狐悲。”
徐良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豪门世家他向来没有好感,不过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徐良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非黑即白的懵懂少年,“那个时候我们重建天驱,其实倚靠的就是豪门世家的实力。”
“如果没有他们,自然就不会有今日的徐良,也不会有拥兵三十余万,北抗蛮族镇守一方的天驱了,而我们此时的所作所为,其实跟背信弃义并无差别,只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好听的借口而已。”
再将那封密函送往岭南之后,余杭王家的下场就已经注定,而且当时刘定方提出这个建议,徐良根本就未加思索,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不是他没想到最终的结局,而是这个结局,在现有的情况下,是对他们天驱最有利的一种,虽然没有坑到蛮族,但在很大程度上彻底震慑了,大周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天驱这是在昭告世人,不管在什么时候,民族大义始终都是不容践踏的底线,哪怕就算有一天,山河支离,社稷崩碎,他们这个民族依旧不可以屈服,依旧要高昂着头颅。宁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寄人篱下活!慌慌张张李梦鱼递来的参茶喝下去后,徐良逐渐感到了阵阵疲倦,想要催动气机硬撑精神,可是眼皮却仿佛有千钧之重,稍稍硬扛了一下,随后整个人就昏昏欲睡了过去。与此同时,在各自房间里休息的高白和郑狗儿,同样离奇的陷入昏睡。“我说宏烈,你这人性格刚烈死板一辈子,怎么在黄土快要把脸都埋了的时候,忽然开窍了?”
铁剑张三难得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黑衣,一边轻轻摸索着手上,那把破破烂烂的铁剑,一边低声调笑。“你不服气?那你来啊!就算你是天下唯一一个自称剑神的家伙,有种一剑把你的徒弟给劈晕了,然后咱们再来继续。”
宏烈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三人,欣慰的笑了笑,同时还不忘怼回了张三两句。“算了吧,天下独一号死心眼儿,说的就是我这不争气的徒弟,他若是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恐怕下一刻就能离家出走,即便你有天大的本事,都不一定能找到这家伙。”
张三赶紧摆手,对于高白的性格,他实在是又爱又恨。只有这种最纯粹的赤子之心,才有可能心无旁骛的专研剑道,而且以高白的天赋资质,超越自己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他们今天要走这一步,自然也是无可奈何,就算拔苗助长,终归也好过让这些好苗子,避免了旱的旱死涝的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