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天驱传出分裂的半月之后,余杭王家发现自己最近很倒霉,或者说是莫名其妙遭到了许多无妄之灾。城主魏明远也不知道忽然抽起了什么风,一言不合便将主薄王江投入大狱,把他这些年所贪墨的银两通通查了个底朝天。随后就派人开始清算土地,顿时王家上下都慌了神,整个余杭谁不知道,他们王家就是最大的地主,这些年通过巧取豪夺,余杭方园近百里的农田,全都成为了他家的私产。要是这么清算下去,他的王家上下三百多口子人,即便是有了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坐在城主府里,王思林的面色难看,天晓得魏明远是受了谁人指使?难道忘记了他们王家,把持了余杭大小官吏将近八成,如果一旦惹急了他们,他有把握让整个余杭的政务,半日之内全部陷入瘫痪。作为百年世家豪门,这便是他们强大的底气。“魏城主,关于最近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你对我们王家有什么误解?或者是有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招惹到了你,如果有什么误会,咱们万事好商量,没必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吧?”
王思林语气不善,区区一个余杭城主,撑死了也就不过只有从六品,如果再不收手,他有把握在五日之内,就让这家伙卷铺盖滚蛋。他们王家每年在建安城里撒下的银子,埋都能把这家伙给埋死。“误会?本衙不知道有什么误会,只是下次大战在即,国君下旨清算各地贪官污吏,本衙不过是倚仗大周律办事,跟你们王家确实没什么误会好说。”
魏明远冷笑两声,这些年他早就受够了王家的窝囊气,他这个所谓的余杭城主,根本就是一个被架空起来的傀儡。这该死的王家不仅在地方上肆意兼并土地,更加是买通了建安城内高官,毫无顾虑的他们王家人安插进余杭城官吏中,用一手遮天来形容他们的举动,丝毫也不过分。不过总算是天可怜见,也不知道王家最近是触了什么霉头?从大周皇宫里,直接递出了三道密旨到他面前,令他无所顾及必须严查王家在地方上的所作所为。更何况住在他的内衙里,还端坐着一个绝对不是王家能够招惹的大杀器。所以即便是面对王思林的责难,他根本就有恃无恐。“哼,既然话不投机,那咱们也没什么好聊的了,两日之内,你若不好自为之,便后果自负吧!区区米粒之光,也敢同日月争辉?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吗?”
王思林皮笑肉不笑,惬意的端起桌上茶水喝了一口,随后起身便想拂袖而去。可他刚刚没走两步,就听见魏明远的声音幽幽传来,“说的好,米粒之光也敢放光华?我大周泱泱天朝,岂容你们这些蛀虫横行霸道?今日你王思林既然自投罗网,那么便不要走了!”
在这一刻魏明远难掩内心的汹涌澎湃,他在任上三年有余,就被王家压制了三年,如今总算是扬眉吐气,一扫往日颓废。“哈哈,我不知你魏明远是得了什么失心疯?区区一个从六品的城主衙门就想留下我?当真是狗胆包天,我看你不仅是不想要头顶上的乌纱了,就连全族性命也是不想要了吧?”
王思林怒极反笑,既然是撕破了脸皮,他也没什么太多好顾及的,就算他在这里打杀了魏明远,最后找个家奴顶缸,随便安插个罪名便是,事后自然有人替他抹平干净。“你在府衙之中,威胁我一个堂堂六品大朝官员,是谁给你的胆子?难道你是想造反不成?”
魏明远不怒反笑,上天使的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他虽已早就习惯了王思林这地方上的嚣张跋扈,但却没想到会狂妄至此。“造反?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自己的舌头,区区一个从六品官员,在我眼中连猪狗都不如的东西,也配跟我在这儿大放厥词?”
王思林不屑冷笑,满眼嘲讽的看向魏明远,然后也不着急离开,反倒是堂而皇之的又坐了下来,“来人呐,将此獠给我就地打杀了,我倒要看看大周的律法能不能管得到我?”
王家在余杭权势熏天,不准圈养了三四百名家奴,更有上百名武林高手供其驱策,王思林每次出门,除开鞍前马后侍奉的人,贴身保镖都不下十个。他的话音刚落,跟随在他身边的一名江湖武夫,顺手便拔出长剑,想都没想直接便朝着魏明远砍去。这些年,在王家的授意下,他们没少抹杀刚跟王家作对的朝廷官员,眼前这人虽是余杭城主,但有王家的权势庇佑,杀之何妨?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柄鬼头大刀从后衙呼啸着飞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挡下了那个江湖武夫的长剑。“早就听说余杭王家,鱼肉乡里嚣张跋扈,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连我们大周朝廷都不放在眼里,王思林你们王家果真是取死有道。”
一个人影缓缓从后衙走了出来。那个江湖武夫接连后退了数步,才算勉强站住了身形,脸色难看的望向身边的王思林。这种程度的高手,绝非他可以抗衡,若非王家给他开出不菲酬劳,他现在早就转身离去了,现在却多少还存在一些侥幸心思。“谢,谢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们这是,合起伙来想要坑我们王家吗?”
看清楚来人的模样,王思林顿时面露骇然,谢玄从李政时代开始,就一直是大周朝廷最锋利的那把屠刀,上次江南道大清洗,他们王家不过是仗着朝中有人,为谢玄所忌惮,才得以幸免于难。而如今谢玄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城主府,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更别提他更才说的那些,足以抄家灭族的话。“之前有人弹劾,说你们王家勾结蛮族,意欲造反,皇上和王公大臣们还都不敢相信,所以便派我到余杭来一探究竟,没想到你王思林竟然这般丧心病狂,我想也不用再审问了吧?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谢玄面无表情,心里也是对徐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雍州杀起人来还真是刀不见血,就凭那封密函,就将他引到此地,加上王思林刚才的实力作死,偌大的一个王家,眼看就是大厦将倾了。“不不不!这是你们的阴谋!我们王家什么时候勾结蛮族了?我们需要勾结蛮族吗?你们这是诬陷,是血口喷人,我需要你们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王思林一口恶气憋在胸前,差点没直接吐出血来,难怪平时见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的魏明远,今天表现的如此强硬,分明是架好了杀猪的台子,就等他主动往里钻了!谢玄此时看王思林,跟一个死人并没有太多区别,其实他知道这家伙说的是实话,以王家的财力和地位,在没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绝对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勾结蛮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也是等南宫野一统南北两朝之后,才会出现的局面。不过这些重要吗?根本就不重要了,仅凭王家试探天驱的那封密函,岭南王就不可能再容得下他们,建安城皇室也不可能再容得下他们,更别说始作俑者的雍州了。在这三股绝对统治大周的力量之下,他们王家哪里还有半分侥幸的道理?就算是那些被他们喂饱的公卿贵族们,谁又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找死?所以谢玄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王思林,“合理的解释?你想让本官给你什么解释?你是想选九族车裂,还是凌迟处死,这点我倒可以给你自由。”
“放屁!我们王家在余杭已有三百七十六年,培养出的官员无数,祝您今科状元,都是由我们王家资助,才得以高中!”
“想把脏水泼到我们王家身上,就算是你谢玄,也不够资格!”
王思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前去将谢玄生吞活剥,他很清楚,一旦谋反的罪名落实,别说是他,就算整个王家也承受不起来自建安城的怒火,所以就算是死,他也不敢应承下来。“你或许还不知道吧?天驱把你们王家告上了朝廷,说你们试图贿赂宏烈,想要保持跟蛮族的贸易,就凭这一点,试问整个大周天下,还有谁能容得下你?”
谢玄摇了摇头,可怜的看向王思林,这家伙也不知脑袋是怎么想的,竟会去招惹到雍州,招惹到徐良头上。要知道那家伙,可是敢带着二万骑兵就冲入草原的猛人,还一路烧杀劫掠,大破蛮族各个大帐,试问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受制于一个区区王家?没派兵直接过来剿灭,就已经是很讲仁义道德了好吗?“这次下令的不仅是陛下,还有岭南王……”谢玄最后的一根稻草压在王思林身上,顿时便让他彻底崩溃了。岭南王,那可是独领二十万雄兵,敢跟天驱精锐一较长短的岭南王!在这一刻,王思林总算清醒了过来,雍州!天驱!刘定方!那个不被他怎么看的起的读书人,出手竟是如此狠毒,是想要让他们王家绝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