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说徐良这么闹腾会不会玩儿出火来?我就怕他到时候收不住手,我们大周现在好不容易撑过了上一次大战,任由雍州这么闹下去,我担心最后不好收拾。”
李光眉头紧锁,这段时间以来李建民将大部分军政权力都交给了他,这位昔日的纨绔王孙,在知天命的年纪很快成长起来。“你的目光还是短浅了几分,就这一点雍州看得很透彻,我们大周豪门把持地方,已经是烂到了骨子里,如果现在不忍痛割肉,大战开启之后,只怕我们所有人都会为拖到泥潭中无法自拔。”
李建民缕了缕胡须,眼神中爆发出极为夺目的光彩,徐良,宏烈,刘定方三人联手搭起了一台大戏,不管你愿不愿意,总是要到戏台上走上一遭的。“可我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豪门贵族地方已有数百年时间,就这么毫无顾忌的快刀斩下去,只怕会起到反作用,到时候大周内陆狼烟四起,若是蛮族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我们能守得住吗?”
李光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自从李隆浩被赶下龙椅,他大哥李建民就像换了一个人,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守护他们李家江山上。“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我们李家江山被豪门贵族把持的时间太久,现在新帝才登上天子之位,根基远远不稳,想要守住基业,这点风险是我们必须要去尝试的。”
李建民摇了摇头,虽然李政在位的时候,在很大程度上抑制了豪门贵族的发展,不过他仍旧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或者压根儿就不敢贸然动手。就算谢玄在江南道上展开了血腥屠杀,也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一时的威慑,根本就不足以动摇到那些豪门的根基。“现在这种情况,想要温水煮青蛙根本就不可能,所以我要你紧抓军政,只有将部队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在未来我们李家才能获得更多的发言权。”
眼下天驱势大,不过好在这帮家伙并没有驱狼吞虎的野心,特别是徐良,他这一路走来,几乎都是被倒逼着成长到了今天。若不是当初李政和李隆浩父子昏招频出,根本就不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人家天驱在大北城守得好好的,你们父子非要跟蛮族眉来眼去,一举导致北疆破灭,二十万天驱都被人屠杀了个干净。徐良好不容易在战场上活了下来,在雍州黄沙城都打算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了,没想到李政又是实力作死,把雍州一股脑儿都让给了蛮族。为求自保,逼的徐良奋起反抗,打出了天驱的大旗,顺带还跳出了个妖孽般的刘定方……往事种种回过头来再看,就连李建民都不得不佩服李政父子,若是李政泉下有知,现在都已经按不住棺材板了吧?如今的大周天下,皇权正面临一个巨大的分水岭,建安城所掌控的兵马,除去周勃率领的边军满营二十五万,就只剩下岭南王的二十万精锐,剩下各地府兵参差不齐,甚至很有可能都被当地豪门世家所把控。而天驱在西北雍州,对外号称足足三十万大军,武器装备更是精良到令人发指,如果一旦那两只忠于皇室的力量受挫,建安就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所谓皇权就只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话罢了。指望天驱会去拱卫皇权?徐良那小子不举兵造反,就算他们老李家祖上积德了……距离岭南足有两千多里的余杭城内,王家在此地已经营将近四百余年,不仅财雄势厚,更是将当地官员调用紧紧把持在手中。整个余杭都被他们经营的水泼不进,就算当初血洗江南道的谢玄,都对他们王家有所顾忌,也只是威慑了他们一番后,便只能含恨退去。这倒不是因为谢玄的心不够狠,而是余杭王家在建安城里也颇有影响力,朝里的王公大臣们多数与其保持着密切联系。“我说王老哥,这次天驱闹出来的事情,终归是必须得有个说法才行,当初他们还在微末的时候,得到了我们的资助,才会有今天这种气候,想要卸磨杀驴,咱们难道不该做点什么吗?”
王家书房中,六个馒头花甲的老人正坐在里面,其中一个满脸愤慨的说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历代上位者都难以免俗的手段,如果现在大周外患未平,天驱的屠刀是不是砍下来的也太快了些?”
另外一个老人也点头称是,之前的四家豪门被灭,多少让他们产生了兔死狗悲的心态,总有一种极度危险的不安全感。“想必天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大家都有所耳闻,今日召集诸位前来,就是想商量商量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王家当代家主王思林,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如今天驱的做法,已经不是在侵占他们的利益了,完全就是想将他们逼上绝路,既然道理讲不通了,那么接下来难免撕破脸皮,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现在江南道李家,差不多完全接手了我们在雍州的生意,甚至还跟徐良联姻,这口气我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竖子安敢如此欺辱我等?”
坐在王思林边上的一个老人,直接拍案而起,当初天驱在雍州重建,靠的就是他们豪门世家的援助,如果当时他们没有出手,哪里还有现在的徐良?只是这小子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刚成了气候,站稳了脚跟,转眼就对他们豪门世家下了死手,俨然一副斩尽杀绝的模样。“这种气话就不用再说了,大家无非都是利益驱使罢了,眼下宏烈重新入主天驱,徐良被迫出走黄沙城,我倒觉得是咱们的机会。”
坐在末座的那个老头,惬意的品着茶,然后抬起头来双眼放光,“我实在没想到宏烈竟然还在世间,那家伙迂腐纨绔,听说还崇尚旧理,我们不妨派人游说与他,让徐良那小子自生自灭去。”
“没错,既然家伙回来了,那么徐良那小东西也就没什么用处了,索性咱们一不做二不休,趁他现在对宏烈夺了兵权……”又有个老头站起身来,眼中闪过阴狠毒辣的神色,之前那人说的确实没错,就他们这些豪门世家而言,疯狂逐利不过是他们流淌在血液里的本质。当初为了抵抗李政的压力,他们才不得不联合起来,把宝押在了徐良身上,如今谁能接过了李政的大刀,他们自然不会继续心慈手软。“对,趁他病要他命,宏烈这个人很是守旧,没有徐良的帮助,他想要继续对抗蛮族,就不得不依赖我们豪门世家,咱们这步棋要是走对了,至少在百年之内,就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我们了。”
“只要渡过了这个难关,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掌握兵权,徐良这次算是给了我们当头一棒,在乱世之中什么权力财富都是虚妄,我有足够强大的兵力,咱们豪门世家才能得以自保!”
……打开了话匣子之后,在座的这些老家伙,各自开始众说纷纭起来,而王思林却一直稳坐在上座,听着这些时不时冒出来的狠辣计策,微微摇头,但又不发一言。“王老哥,这次可是你召集大家前来,我们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也应该讲点什么?”
足足讨论了将近一个时辰,众人这才发现,作为东主的王思林,半句话都没有说。“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徐良和刘定方这两个年轻人,能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这段时间内,建立起来如此庞大的势力,心智手段无疑都是人中龙凤。”
“就是这样两个几乎逆天的人物,就算知道宏烈尚在人间,怎么会出此昏招?我听说他们为了营救宏烈,在草原上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难道他们就没想过一山不容二虎这种事情?”
汪思林缓缓摇头,从桌上端起微凉的茶水,他的这些老友们,无不是被天驱最近的举动,彻底冲昏激怒了。他们也不仔细想想,就算徐良和宏烈完全闹翻,在徐良的手上仍旧握着天驱最精锐的荡寇营,加上李梦鱼在幽狐中的地位,想要刺杀徐良,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嘿嘿,这就是所谓的欲令智昏呐!虽然我也承认,徐良那家伙的确是个天纵奇才,放眼大陆千年历史,除了当初的冠军侯,他的战绩功劳几乎无人可以媲美。”
“不过王老哥你可别忘了,满打满算,徐良也不过才弱冠不到三年而已,年轻有为,还名满天下,如果换成是我,早就飘忽的不知道姓甚名谁了。”
其中一个老头嘴角列出个弧度,对旁边的同伴寄过去一个眼神,“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他徐良也不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我就不信他能过得了这一关?”
顿时,整个书房里哄堂大笑,他说的确实没错,徐良?区区弱冠之龄,就阴差阳错的窃居高位,要是这样还不能让他居功自傲,他们这群老家伙,这么多年也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