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夜深人静,皎洁的月亮爬上树梢,徐良这才从小院中慢慢走出来,回头又望了望让坐在其中的宏烈,其实在此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刻,依旧满心悲切。如果可以一命换一命,徐良会毫不犹豫的迅速让宏烈继续活下来。在这个世间,除了刚刚跟他成亲没有多久的李梦鱼,他的至亲之人也只有宏烈一个,即便是郑狗儿和高白,都远远无法与其相提并论。颓丧的返回到的住处,李梦鱼难得的放下了手中繁忙的事务,安静的陪在自己丈夫身边,整个天驱都知道,最近几天徐良的心情很是低落,就连性格大大咧咧的高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在徐良身边转悠了。可真正能对他的痛楚,感同身受的,恐怕也就只有李梦鱼一人。夫妻两人就那么安静的坐在窗前,看着斜挂在天边的月亮,散发出皎洁柔和的光芒。“人固有一死,或许是我太执相了,你不用为我担心,反倒是你,武颇墨真把你当成他的衣钵传人了,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让你待在幽狐里。”
徐良拍了拍李梦鱼的手背,也只有在她身边的时候,自己才能感觉到些许的平静,仿佛这个世上一切阴谋诡计都与自己无关。“你不用强撑着,对我而言,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在这个家里,你不用像在外面一样坚强,你可以软弱,可以悲伤,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怀着赤子之心的徐良。”
轻轻地将徐良拥在怀中,此刻不需要太多的言语,李梦鱼只能用自己的温柔,来填平徐良心中的无边悲怅。而在宏烈居住的那个小院中,待到徐良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月光里,一个婀娜的身影才出现在宏烈的身后。“不得不说,你确实收了个好徒弟,更养了个好儿子,徐良当得起你宏烈的传人,只是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了这个孩子。”
琉璃长叹了口气,她这一生痴等宏烈,也是到了人生最后这一刻,两人才彻底打开了心结,相见恨晚,却又无可奈何。“我这一生负了很多人,因为我的固执,苦了徐良,也耽误了你,和时间无法从头再来,我欠你们的也只能来世再报了。”
即便是这些时日,恢复了不少,和宏烈依旧消瘦,原本挺拔的身影,在此时满是佝偻。“你这是什么话?谁的一生不是一生,我琉璃这辈子,从来没有后悔爱上过你,或许求而不得,比得而复失来得让人稍微好过一些吧?”
努力微微一笑,没有了强大的气机支撑,琉璃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许多斑点和皱纹,对此,这个女人却一笑置之。“咱们的时间都不多了,那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吧,徐良这孩子身世凄苦,待到我走之后,也就只剩下一个李梦鱼是他的至亲之人,我这个当师傅和义父的,总要给这两个孩子留下些什么才好。”
被蛮族关押了这么多年,其实宏烈早就看透了生死,只不过心中有许多牵挂,这才让他硬生生挨到了今天。“没想到我这将死之人,到头来还是连累了你,说起来这些亏欠,就算下辈子当牛做马,哪怕结草衔环,恐怕都不一定能报答得了哦!”
了却了身前身后事,宏烈一身轻松,难得的跟琉璃开起了玩笑。“如果真有来世,谁要你当牛做马?谁要你结草衔环?唯愿比翼连理,仅此而已。”
琉璃脸颊微红,没好气的在宏烈额头上点了一下,“下辈子如果你再遇上刘慧稚,如果还敢再多看她一眼,当心我豁出脸面不要,要砍你个十刀八刀……”翌日,宏烈宣布重掌天驱,有消息传出,当代天驱共主徐良,在拙风园内大闹了一场之后,愤而出走,只带了妻子李梦鱼和谋士刘定方,率领三千荡寇营将士,重新回到黄沙城内。一时间天下哗然,谁也没想到宏烈还尚在人间,更没想到的是他出现之后,直接导致了天驱分裂。蛮族上京皇宫内院,南宫野禀退了所有下人,和慕容数一,耶律仁康漫步在风雪依旧的御花园中。“天驱分裂的消息你们都听说了吧?果真如慕容数一所预测的别无二致,一山岂容二虎?”
自从上次失利来,蛮族群臣就很难在南宫野的脸上看到半分笑容,如今听到这个消息,蛮皇终于是开怀大笑。耶律仁康和慕容数一对视一眼,各自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苦涩,最终还是耶律仁康清了清嗓子,有些煞风景的说道,“启禀陛下,天驱之内刚来得实在太快,也太过巧合了,臣不得不担心其中有诈呀!”
“南朝人大多都讲究家丑不可外扬,天驱分裂这么大的事情,即便是有所征兆,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爆发出来。”
慕容数一点了点头,紧跟在耶律仁康后面说道,“徐良此子狡诈如狐,刘定方更是谋国之才,而且雍州天驱那是徐良一手创建,就算宏烈真的想要争权夺势,也不应该表现得如此顺利才对。”
对于雍州发生的事情,慕容数一和耶律仁康,都表现出了极大的警惕性。他们倒是宁愿相信天驱分裂,可实在是被刘定方和徐良坑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两个蛮族朝廷里,数一数二的权臣,颇有几分惊弓之鸟的样子。南宫野嘴角不动声色的抽搐了几下,他们两个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如果一旦这是雍州方面挖下的陷阱,自己兴致勃勃的再跳进去,可不就是天底下头号大傻子?“那照你等所言,我们现在难道就按兵不动?万一是天赐良机,错过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南宫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心有不甘,趁天驱分裂,这可是剿灭他们的最佳时机。“陛下稍安勿躁,臣在南朝也留了几手伏笔,真真假假,只要稍作试探便可看清其中虚实。”
耶律仁康也是头大如斗,雍州这些家伙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前段时间诛杀贵族豪门,才闹得沸沸扬扬,这么快就又来这么一出,只有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又跳进去。“那这件事情就全权交给你们两人去负责了,多派些蛛网谍子潜入雍州,一定要把真相给朕打听清楚了。”
南宫野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冒险的念头,呼啸而来的北风吹在脸上,多少让他清醒了许多,蛮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也经受不起更多的打击了,宁愿徐徐图之,也不可以再贪功冒进。慕容数一和耶律仁康急忙下跪领旨,他们还真害怕南宫野一时脑热,就奋不顾身的直奔雍州而去,说不得到时候又要被那两个小狐狸,狠狠的阴上一把……人在数千里之外的岭南王府邸,李建民和李光兄弟二人,刚刚看完了飞花密谍送来的谍报,李光表情古怪的看着自己大哥。“大哥,你说徐良那货又在闹哪出幺蛾子呢?”
宏烈回归?天驱分裂?这还真是一出出拳拳到肉的好戏,不过李光咋就那么不信呢?在他眼中,徐良那小子给他加上根尾巴,那就是比猴子还精的猴子,他怎么可能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而且李光实在想不明白,徐良费尽千辛万苦将宏烈从蛮族手上营救出来,为的就是跟他争权夺势?想想都觉得是天方夜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如今大周天下看似波澜不惊,实际上有许多不安定因素潜藏在周围,下次国战在即,徐良这是想让那些不安分的家伙,自己跳出来,然后一并扫清啊!”
缓缓的喝着口中茶叶,极品乌蒙,入口生津,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李建民露出个惬意的表情,要说老谋深算,整个大周恐怕都没有几人能比得上他。“大哥的意思是,徐良在钓鱼?”
李光想了想,这种可能性确实极大,别看他徐良现在风光无限,但实际上是被架在了火堆上烤,全天下周蛮两国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但凡出现一点纰漏,很快就会被这群饿狼扑上来,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谁说不是呢?天驱这一招用的极妙,是阴谋更是阳谋,故意露出破绽给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要么在这个时候冲出来,对他们呲牙,要么就彻底装孙子,别在背后搞些小动作。”
“否则一旦惹怒了他们雍州,或者在不会讲什么道理和大周律法了。”
李建民轻轻点了点头,最坚固的堡垒永远都是从内部被人攻破,徐良和刘定方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们这是为下次大战,彻底肃清道路。“以我的名义休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建安,让皇宫里的那位别轻举妄动,那些劳什子公卿大臣们,就让他们随便蹦的好了,反正只要我们李家天下不倒,再大的损失都不是损失。”
“另外,我们要的军械,雍州都送来了吗?其中事关重大,你一定要亲自把关,下次大战开启很快了,赌上的,可是我们两国的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