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就派人打探孙家人的下落,最后他亲自出面几经劝说,才把隐世在穷乡僻壤的这一大家子人,给请到了樊阳城中安置。孙立户折剑大周皇城之后,孙家之主便是这刚刚四十岁的孙方谏。“拜见侯爷,刘大人,”孙方谏身材修长,双目炯炯有神,也许是常年读书练剑的原因,他的身上总是透着股子沉稳中正的剑意。“孙老哥,早就说过你我之间就不必这般客套,以兄弟相称便是。”
徐良赶紧上前扶住孙方谏,对于孙家人徐良心里是抱着极高的敬意,他与孙立户不过两面之缘,那位老人竟然就舍得性命救他于危难之间。而孙家到了雍州,并未主动联系徐良,反而找了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定居,显然是不想挟恩图报,这让包括刘定方在内所有天驱高层,对孙家都是敬佩有加。孙方谏落座在徐良身侧,刘定方遣人端上茶水,“侯爷你现在是统镇一方的诸侯,世俗礼节自然不可荒废,须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
徐良被孙方谏这么一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对于这个侯爷的身份,他自己尚未有太多重视,连刘定方和一干天驱旧臣没事还都拿这茬插科打诨,“无妨无妨,至少在私下里咱们还是以兄弟相称就好,孙老哥要再做推辞,可就是看不起我徐良了。”
听到这话,孙方谏看徐良神色也不似作伪,心中多少宽慰了一些,他能理解父亲当日为何要做出这样的决定,但在情感上终归还是有个疙瘩。孙家在江南道上自然算是首屈一指的大族,若是孙立户后退一步未曾拔剑,即便是天下大乱,他们也不至于这般背井离乡。须知来易来去难去,故国旧地寒来暑往之间,便也就成了他乡陌路。“不知道孙老哥此为何来?”
刘定方在旁边适时地问上了一句。孙家世代诗书相传,是天下间为数不多以文章入剑道的路子,孙家之人要么就像孙立户一般逍遥豁达,要么便如孙方谏这样以儒家学问,养得一身浩然之气,人如剑意刚正不阿。这样的家族,就算再如何落魄,也是不会向徐良开口半句的,所以孙方谏此番前来,必定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孙家现有家眷一百六十余口,及冠的男儿算上在下三十有八,当今天下大乱之象已有征兆,我等孙家儿郎自请入伍荡寇营,不需官职,亦不需特权,跟诸位军卒一起,以军功论英雄便可。”
孙方谏动也没动桌上的茶水,起身朝着徐良一拜,声正严词的说道。徐良跟刘定方对视一眼,荡寇营是隶属于幽狐之下的一支精锐斥候。当时幽狐、垒壁、关宁三大兵团成立之后,曹满山谏言,为了获得更高的作战效率,建议在幽狐之下单独成立一个斥候营,以一千五百人为满编,挑选军中最精锐的部卒担任。这个建议很快就得到了天驱诸将的认可,毕竟有这么一支精锐的斥候,对天驱的重要性毫不亚于刘定方的改制。“孙大哥,你知道荡寇营是什么性质吗?”
徐良狐疑的看着孙方谏,如今荡寇营只是拿出了框架,兵将都尚在选拔之中,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荡寇营组建完成后,将是我天驱精锐中的精锐,其作用甚至在关宁重骑之上,要面临的自然也都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刘定方也是神情凝重的劝解,“若有战事,他们的任务不仅是要荡平境内的所有敌军斥候,更还要深入敌境刺探情报。”
孙方谏转身,面上露出个微笑,“谁家儿郎不是爹妈生养?别人能入得荡寇营,我孙家子弟自然也是可以。蛮子马蹄南下,莫说是九死一生,我孙家就算男丁死绝,从此绝户,也断然不会有半点畏缩!”
“既然江湖上容不下我孙家,容不下江南剑道,那我孙方谏便带着全族入伍,也好让天下人莫要只觉得我江南道上,只有歌舞升平,只有红船夜宿!”
孙方谏一席话说的徐良和刘定方两人顿时神色肃穆,要知道孙方谏可是货真价实的神魂境高手,放眼整个天驱都找不到一人的修为能出其左右,而孙家上下,燃血境高手就足足有十位之多!其实徐良早就有邀请孙方谏加入天驱的想法,可一来两家交情似乎还没那么深厚,二来他也确实找不出足够的筹码来打动孙方谏,所以这件事也就这么放了下来。没想到今天孙方谏主动找上门来,自请入伍不说,还不求一官半职,着实连刘定方这种脸皮极厚的读书人,一时间都傻了眼。这个天下有人追名逐利,也有人贪财好权,但终归少不了那些看似迂腐,实则纯粹固执的家伙,亦如陈让山,亦如这孙家满门。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所谓读书人的风流,大抵便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