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冤,北疆何罪?”
“自太祖建国以来,北疆就为我大周疆土,所辖百姓何止百万?虽然北地苦寒,可三百一十二年,也是人人安居乐业,路无冻死骨,行无刀兵阻。”
“可如今北疆赤地千里,满目疮痍,先有蛮卒屠城灭门,血流漂杵,后有安野狐以虐杀我大周百姓为乐,荒淫妇女可以百记?所辖百姓无不依依南望,终日期盼王师北上,至此两年有余!”
“我大周的北疆何罪?我北疆百姓何罪?当遭此劫?此为第一冤!”
徐良站在闻鼓楼上,气机鼓荡,声音低沉,整个皇城内外都把他这话听得清清楚楚,不少官员闻之色变,谁也没想到这天驱少主,竟然是胆敢出言质问天子,而在百姓听来,心中难免生出兔死狐悲的戚戚然。一时间无论百姓官员,众人鸦雀无声。特别是跟在李政身后的文武百官,各个汗流浃背,当今天子李政,是出了名的强势专行,虽说朝中设有三省六部,但大周所行之策,基本都出自皇宫内的那座上书房里。“大胆徐良,谁给你泼天的胆子竟敢质问陛下?殊不知你擅杀使臣,已经是抄家灭族的重罪?还不快快跪下求死?”
满朝文物终于有人按捺不住,文渊阁大学士许康站出来大声斥责,他是李隆浩在朝中最为坚定的支持者之一。徐良面露冷笑,他早就猜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甚至已经做好了迎接天子一怒的准备。他手持长枪不发一言,静立于闻鼓楼上,高白站在徐良身边,不仅没有丝毫胆怯,反而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北疆的惨状谁去谁知道,光光是李梦鱼的遭遇就已经是耸人听闻,更何况其他平头百姓?李政转过头去,平静的看着许康,“这天下,何时要你来帮朕说话了?”
许康为官多年,深知李政心思,一听他这话,顿时面上苍白如纸,跪倒在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让他继续。”
李政不动声色的说,身旁内侍急忙回应徐良。“第二冤,天驱何罪?”
面对鼓楼下黑压压的人群,各个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徐良声音依旧不急不缓,手中承平嗡嗡作响。“他娘的,徐良这小子还真的是带种,”赵黄粱等天驱老将军,也是来到了闻鼓楼旁,他习惯性的摸着自己的脑袋,放肆大笑,“别的不说,就是这份胆气,就不愧是我天驱未来的共主!”
“天驱在宏烈手中,稳则稳矣,可始终少了些锐气,不管是对蛮子还是对这个大周天下,恐怕很多人都忘记了,我天驱曾经孤军一万杀入蛮族,让那帮北蛮子整整二十年,都不敢在边境徘徊。”
钱大陆换上了一身当年在天驱的将铠,这位在建安城中出了名的老好人,面色红润手扶长剑,气势之盛不输壮年。剩下的老将们,在刘鹤的带领下徐徐穿过人群,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欣慰和自豪,天驱有徐良,徐良敢为天下先,声声质问,振聋发聩。“当年蛮族铁蹄踏破河山,我天驱起于微末草莽之间,天下英豪尽入吾毂,三百一十二年里血染疆场的儿郎,何止百万?”
“北疆一战,我堂堂天驱,十万儿郎未曾后退一人,红缨枪断,马刀在后,马刀再断,牙手撕咬!可为何蛮族二十万精锐会出现在大北城外?为何蛮族竟通晓我天驱布防?为何五万大周王师一兵不动?”
徐良的声音陡然提升,听起来高亢而悲壮,“请陛下告知,我天驱十万面北而死的忠魂,日日南望,恨不南归,他们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
这一刻皇城外的十里长街上灯火通明,似乎整个建安城都回荡着徐良声嘶力竭的这句话,这句话已经憋在他心中太久太久,久到让他几乎要生出了魔障!夜夜入梦,都是那一战悲壮的情景,喷洒的鲜血,将整个苍穹都染成了猩红的颜色。李政站在皇城内,身躯巍然不动,火光之下却也难以看清他的面容,只是站在他身后的群臣,各个肝胆欲裂,谁能想到徐良竟然这般疯狂?这一问几乎就是跟大周朝廷撕破了脸皮,当初可是三皇子李彧带兵协防天驱,北疆之战后,李隆浩权势席卷朝野,自然没有人敢轻捋虎须。当今天子都不再提及此事,众臣自然有样学样,做起了掩耳盗铃的勾当。于是北疆之败,罪责尽数被推到了宏烈身上,整个天下,继续歌舞升平。大周长乐公主李婉儿,躲在距离永定门不远的阁楼上,正好跟闻鼓楼遥遥相望,她之前就知晓李政默认了马夫扶苏出手,原本已经心如死灰,没想到徐良竟然又躲过一劫,此时听着徐良这震耳欲聋的质问,她只是痴痴地望着对方,任凭眼泪撒落了满地。“臣最后一冤,宏烈何罪?”
徐良目光直视天子,质问并不停歇,根本不顾天子的反应,只是当他问出最后一问时,似乎看到了天子身形微微一晃。“宏烈一生精忠报国,死后岂容他人信口污蔑?北疆之败,罪在何人?臣请天子彻查!”
徐良终于撕破了他跟大周皇室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他这一问傻子都听的出来,他徐良是在跟大周示威,是在跟天子示威。当初十万天驱死绝,而李彧那五万人分毫未伤,这其中缘由,就耐人寻味了。李隆浩闻言抬头怒视徐良,眼神中一片冷冽,李彧则是浑身瑟瑟发抖,险些都站不住脚了,什么是狗胆包天?什么是目无尊上?遥望闻鼓楼,一眼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