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开国三百多年以来,每位皇子在及冠之后都会搬离皇宫,住进皇帝御赐的宅子里,就算太子也都不例外。此时在建安城内,大皇子李隆浩的府邸,几位皇子殿下正围坐在一起,脸上红肿未消的李彧也赫然在列。李彧头上被缠着厚厚的布条,原本俊秀的相貌,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大头娃娃,说不出的滑稽,他面露阴狠的对李隆浩说道,“大哥,听说徐良那个杂碎已经快到建安城了,你可不能这么轻易的放他入城!不报此仇我是死不瞑目啊!”
李隆浩生为大周皇后刘慧稚所出,虽然外表平平,但自幼熟读史书谋略,在其父李政的影响下,更是很早就彰显出了极强的野心,当初密谋北疆一事,便正是出自这大皇子府,如今他已经二十有六,正是锐不可当的年纪。此时只见他微微笑道,“三弟宽心,父皇是被天下大势所迫,不好在明处对徐良和天驱下手,但我们却没有这样的顾忌,宏烈再忠心也不过是前尘往事罢了,而且要想让徐良难堪,也并不见得要我们出手,自然有人会去寻他晦气。”
李彧也不是愚蠢之辈,李隆浩看起来胸有成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玄妙,眼前一亮,“大哥你是说,朝中的老臣们会去找徐良的麻烦?”
李隆浩哈哈大笑,上前拍了拍他三弟的肩膀,二人虽然并非同母所生,但自幼便是他俩走得最近,“你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一些,徐良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你当日在宿州城内何必与他冲突?他迟早都要进京,这偌大的京师除了父皇,谁还能压制我们?只要入了建安,到时候他徐良哪怕再厉害,就算是条猛虎也要给我乖乖的趴着!”
虽说天子李政还没有正式立储,但大周开国就有立长不立幼的规矩,何况皇后刘慧稚极得天子恩宠,李隆浩更是还没及冠就被封了魏王,整个天下都已经默认,李隆浩便是大周下一任的帝王。所以满朝文武豪门显贵,大多都跟这位大皇子交好,特别在扳倒了宏烈之后,他更注意修身养势培植亲信,如今的建安城确实如他所说,他的势力已经遍布四省六部,除了当今天子,确无人可出其左右。“徐良和天驱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除了那些朝中老臣,我还请到了当世大儒方宏信,就算徐良有三头六臂,还敢将这些人都杀了去?”
李隆浩温和的朝他三弟笑道,区区徐良就算拉起了两万天驱又怎样?宏烈都倒在了他的算计之中,这徐良还没被他放在眼里。“可天驱的那帮老家伙们,在建安城素来颇有威望,徐良又是天驱少主,这些老东西要是横插一手,这事情......”李隆浩身边的老十二,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哼,这帮老东西,修个城墙他们说浪费民脂民膏,为母后建个园子他们说劳民伤财,我跟父皇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只是一直没有好的借口而已。这次老东西们但凡敢踏出府邸半步,我便让他们在这建安城中待不下去!”
李隆浩眼神中透出几分冷冽,天驱的这帮老将军平时向来跟他不对路,只要抓住机会,便是他落井下石的时候。李彧闻言放肆的开怀大笑,剩下几位皇子也纷纷识趣的上前,溜须拍马一番。却说徐良一行人,不紧不慢终于来到了建安城外,徐良骑在马上远远望去,只见眼前城池巍峨矗立,自大周定都于此,经过这些年的经营下来,建安号称大周最宏伟的一座城池,光是城墙就高近二十丈,厚约两丈,就算被投石车正面击中,也不会损伤分毫。“嘿嘿,这老李家还真是怕死,都已经是大周腹地了,还把城池弄的这么夸张,”高白策马在徐良身旁,忍不住面露嘲讽的笑道,“有这个闲钱,还不如把大北城好好修一修,北疆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惨了。”
没有亲眼目睹过北疆的荒废,根本无法想象那里是怎样的情形,光是一个安野狐就已经让人恨得咬牙切齿,更别说那些看不见的龌蹉。“高大哥,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当年蛮族南下,差点把刚打下基业的大周给掀翻了,大周皇室自然害怕再来这么一出,这才举全国之力兴修建安,断断续续两百多年才有了今日的样子,”李梦鱼从他们身后骑着马上前来,笑眯眯的解释着。高白撇了撇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也就一时感慨下而已,要说到忧国忧民上去,他还真的没那个闲工夫。三人说话间,距离建安城已经越来越近,只见行走在队伍最前的张虎娃策马而来,对徐良恭敬的说道,“将军,前面就到建安城了,可是有一群老头挡在了门口,末将看恐怕是冲咱们来的。”
“老头儿?”
徐良哑然失笑,其实他之间就已经有所预料,不管是天子还是李彧,或者其它的什么人,都不会让其安然入城,没想到李彧和飞花谍子没等来,却是等来了一帮老头,徐良看了看众将士高高举起的天驱军旗,笑笑说道,“不碍事,我们走我们的,我倒要看看是来了哪家的牛鬼蛇神?”
待到徐良走近了城门口,一群老人挡住了去路,其中有人身着襦袍,有人穿着官府,皆是琳琅满目,只不过毫无例外都怒目圆睁的瞪着他,其中一个白色襦袍的老头,上前指着徐良喝道,“你便是那天驱少主徐良?”
徐良嘴角微翘也不答话,勾勒出一个浅浅笑意,坐在骏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此人,张虎娃策马上前,高声喝道,“大胆!你这老儿岂敢直呼我家将军名讳?”
白袍老头不屑的瞥了张虎娃一眼,“老夫方宏信,我跟徐良问话,这里有你这丘八插嘴的份?”
方宏信身后老头闻言各个不屑冷笑,徐良眼皮微微抖动了两下,满脸和煦的跳下马去,挥了挥手将张虎娃屏退到他身后,冲着方宏信抱拳笑道,“原来阁下就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方宏信?本世子久仰大名,失敬失敬了,”“你这竖子不用对老夫溜须拍马,身为人臣你竟然敢在宿州殴打当今三皇子,宏烈就教出你这么个逆徒吗?”
方宏信听到徐良对自己久仰大名,眉间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但随即对徐良大声训斥道,“天地君亲师,你可知道仁义道德四个怎么写?”
方宏信的话音刚落,他身边一位穿着绣有锦鸡补子官服的老头,接过话头继续怒斥,“没错!有师承在身却倒行逆施,是为不孝;殴打天子家眷,是为不忠,你这不忠不孝之徒,岂有颜面堂而皇之的踏入我大周京师?还不给老夫跪下?”
“对!连个北疆都守不住,要你天驱何用?枉费我大周连年的军饷兵粮,丢了北疆还有脸苟活于世,便是不仁!置北疆万万百姓于水火,便是不义!宏烈那老匹夫都死了,你还活着作甚?我看你也不用进这建安城了,若是还有些脸皮,速速跪下受死吧!”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谈何苟活于世?”
“快快跪下自绝于此吧!”
这群老头就像水入滚油,顿时激起一片翻腾,只见唾沫星子从他们嘴里不断的喷出,冲着徐良横眉冷对,徐良稍稍偏过头,避开了溅射而来的唾沫,张虎娃怒极提枪就想上前,却被他一手拦下。在徐良身后的李梦鱼气得满面通红,想要上前替徐良争辩,却被高白坏笑着拉住,“你放心,这小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平时有谁说几句天驱的坏话,他早就炸毛了,你看他现在像炸毛的样子吗?我有预感,这帮老龟孙死定了!”
李梦鱼微微一愣,这才发现徐良脸色温润如常,甚至还带着些笑意。“这位二品官服的老大人,可是跟方大儒共筑《理气论》的朱岩,朱大人?”
徐良看似恭顺的朝那帮老头拜了一拜,老头们中气十足,喷了将近两盏茶的时间,这才有些气喘吁吁。“朱岩正是老夫,我们可当不得你天驱世子一拜!”
也许是刚才骂的太过刚烈,让朱岩这老头脸色也是微微有些泛白,好在早上出门前吃过一片老山参,这才不至于现在跟其他人一样气喘吁吁。“呵呵,朱大人这话算是说对了,不然你还以为真能当得起本世子一拜?”
徐良摸着脸颊笑了两声,随后面色一凝,整个人的气势顿时变得锋锐无匹,一把拽过朱岩,“你们俩说什么存天理,灭人欲?你们两个老匹夫,号召天下人驱除欲望,可我听说你方宏信家里可有四房美妾,府中仆役尽是二八女子,可是真他娘风流啊?”
“你朱岩老婆死了还不到两个月,就迫不及待的把江南名妓师媛媛给娶回家门了吧?就你们两个老色胚,还敢跟老子扯什么仁义道德?就不怕头上种草,全是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