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是哪天?”
佟言说出了被佟经国送到西北第一天的时间,周南川摇了摇头,“不是。”
“我不会记错。”
“是2007年……”佟言不解的看着他。“那年我高中毕业去过一趟海城,我单纯的想找你爷爷算账,但海城太大了,而我没出过县里这块地方,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看到了很多没有看到过的地方。”
那时他还不知道,他会遇见这样的一个人,足以改变他整个人生的轨迹的人。“我那时候还很年轻,豁得出去,只想跟你爷爷同归于尽,放火烧了你家房子。”
“烧了我全家。”
“嗯,可我在海城迷路了,流浪了好久,最后找到你家的时候,我落魄的比乞丐不如。”
她的记忆忽然间拉回了某个时期,他问她,万一被她帮助过的人有一天会伤害她怎么办?他还问她,记不记得自己帮助过哪些人,如果对方站在她面前,她能不能记得清楚。她下意识的便将这些联系在一起,如果她曾经见过周南川,那只能是在这种时候。周南川摸了摸她的脑袋,“想起来了?”
“没有。”
她其实迷迷糊糊记得一点,自己家门口附近没有出现过乞丐,所以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她印象特别深刻。只是那个人并没有周南川这么成熟稳重,他是年轻时候的周南川,是个亡命之徒,是个一无所有,可以随时豁得出去走极端的人。“那你怎么没下手?”
佟言擦了擦眼泪,“若是我知道我二十岁的人生会发生这么多事,我觉得被你放把火烧死也未尝不可。”
“后来我离开了海城,去过很多地方,做过很多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还在工地上跟一群四五十岁的男人一起下苦力。”
“你平衡了。”
“什么?”
“你二一岁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吃了许多苦,而我刚满二十岁,就被你强暴,生下了小栩,我的二十岁不比你的二十岁光彩,你平衡了吗?”
他今天一整天都很稳定,到现在,听她说了这些话,面上也没多大的起伏,只是呆呆的看着她的眸子。他看过她眼中充满对他的厌恶,看过她眸中带笑,也见过她娇羞腼腆的样子,甚至男女之事欢腾那般茫然与不知所措,如今这些都没有了,只是不冷不热,什么情绪都没有。“对不起。”
“扯平了,以后谁也不欠谁,就到这里,不用送了。”
佟言低头,眼泪落在小栩衣服上。周南川看着她走,没有再追上去,小栩一直在朝他笑,佟言的背影走到墓地门口,上了那辆车,他再也没人住,在路边蹲了下来,闭上了眼睛。缓了好几秒,起身回到周有成墓前。葬礼结束他在周有成墓前磕了头,开车带着周雪琪和邓红梅回家。到家后他连水也没喝,上了楼。屋里空得不像话。他自己没什么东西,无非几件衣服,一根钓鱼竿,一双男士拖鞋,大部分东西是她的。可她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了,所有东西全都是他一个人的,她的一根头发丝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衣柜,抽屉,所有目光所及之处能看到的,或者看不到的地方,他都找了一遍。他又开车去了园子里,那间铁皮屋里。情况跟家里一样的,除了地上那张被撕碎的画,不剩任何东西。他将纸张拼凑起来,看到了自己的眼睛,她画得很好,却让他再也没有勇气往下拼了。不久前到当地民政局办理手续,他还跟她说,“家里的东西能不能留给我?”
“我的就是我的,你的就是你的。”
他当时没想那么多,她东西那么多,怎么可能全都带回海城,她不缺那些东西。可结果让他意外,她连一块布都没给他留,走得彻底。认清了这点,他在铁皮屋里坐了下来,喘着粗气,“言言……”他自言自语,“好狠啊。”
他的钱她并不稀罕,他的人,她也不稀罕,她要什么有什么,而他棒打鸳鸯阴谋诡计使了个遍,到最后笑话一场。周南川喝了很多酒,直接喝倒了。潘创义和徐坤进去的时候,人已经烧得一塌糊涂了,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烫得吓人。自上次感冒,他一直没好,就打了半瓶点滴,撑到现在。“南川……”“周南川!”
“川哥……”人睁开了眼睛,“要死啊喝这么多?”
谁也没提佟言的事,周南川自己也没提,几人将他从铁皮屋抬出去,从板梯上下来,他要自己走。几个没办法,只好扶着他,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蹿出来,一拳将他打倒在地。周晨知道了村里的情况,也去见过佟言了,他看佟言瘦的皮包骨,抱着小栩要回海城,聊了几句,她没说全,只是让他以后回去跟着周南川继续干,周南川不是坏人。但周晨了解周南川,能把人逼到这样一步,把好脾气的人逼得与他鱼死网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他不敢细问,怕佟言哭,只好祝她一路平安。肖红对他表示感谢,给了他一张名片,让他下次去西北可以找他,她记得他的恩情。周晨去了周有成墓地磕头,马不停蹄的来找他了,家里没找到,直接来了园子里。一拳下去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周南川就已经倒地不起了。周海洋连忙将人拽着,“你这小子,你干什么?”
“你问问他干了什么?”
“他都这样了,再不去医院都要死了。”
周晨往后退了几步,“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