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言看男人沉默了，打开副驾驶的门，去了后座抱小栩，他跟着下车，用伞将她遮住，一只手抓着她。“言言……”佟言直接将他推开，“不要碰我了，孩子我带走，我不想和你打官司闹得人尽皆知的地步，你应该清楚，你根本斗不过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如常，并没有过硬，但说的时候眼泪跟着往下掉，她抬手擦了擦，将身子往里面探，要去将小栩抱出来。男人不肯放手，她转头一巴掌，“周南川，你别胡搅蛮缠，你别让我瞧不起你。”
眼泪落在地上，她将熟睡的孩子从车上抱下来，接过他手里的雨伞转头就要回酒店，一只手抱孩子，一只手拿伞，她哪有那么大力气，走几步手中的雨伞就被风吹跑了。佟言没有去捡，只好用身子替孩子挡雨，小栩还是被雨淋醒了，哇哇大哭。男人阔步上前，再次抓着她的手，她正要甩开，他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言言，别走，别跟我离婚。”
他看上去可怜极了，佟言抱着小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还求着我做什么，还有什么目的没达成吗？”
“我早就不是以前的佟言了，你从我身上还能得到什么？”
“我跟你孩子都生过了，我还有什么价值？”
“不……”“松手。”
她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开，“我让你松手……”一个趔趄，她险些摔倒在地，将着小栩抱得紧紧的，孩子哭得更厉害了。她只好蹲下来，用手护着孩子，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眼前的周南川比任何时候都要脆弱无力，她却再也没办法对他有半点心软，“我爷爷对不起你，我替他偿还了。”
“我男朋友没了，大好的人生没有了，我对不起爸爸妈妈在我身上的付出，我……我现在连正常的家都没了，你还要我如何？”
“我爱你。”
“你只是想报复我，报复佟家，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越来越好，取得了作为男人事业上的成就，你该知足了。”
她用力将他推开，转头就走，男人起身，“言言。”
声音明显有些哑了，“我从没有想要报复佟家，没有。”
“说谎说习惯了，自己都信了吧，从前是我傻，今后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小栩大哭着，“爸爸……爸爸……”男人一颗心揪在一起，脚底像是同地面生了根，湿了一身，看着她义无反顾的背影，内心空空的。他恐怕再也留不住她了。小栩淋了雨，回到酒店就换了衣服，并没有生病，肖红默默的帮小栩换衣服，什么也没问。佟言洗完澡就抱着孩子睡着了，肖红想带着孩子一起睡，佟言看了她一眼，“妈，让我自己来吧，你好好休息，他是我的责任。”
肖红愣了一下，“阿言，你别说这种话。”
佟言抱着孩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小栩喝饱了就睡，没什么事，佟言关了灯，没有掉眼泪了，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次日早上，周雪琪和邓红梅从出租的床位醒来，准备去icu门口等着，一眼看到坐在外面的周南川。“哥，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周南川没说话，转头去外面的亭子里抽了一根烟。等他回来的时候，几个医生进去了，邓红梅和周雪琪在外面哭。心跳又停了，又吐血了，之前闹过一两次，但都救了回来，这一次不知道什么情况，医生刚进去。“没事的妈，前两次都救回来了，这次也一样的，爸爸肯定能过完今年。”
周雪琪在安慰邓红梅，但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心里也没底。“哥……”周南川一身烟味，静静的看着门口，过了一会儿，脱离生命危险，他顺着椅子坐下。周雪琪和邓红梅也都松了一口气。“佟言呢，你们的事情说好了没有？”
男人没开口。“我听雪琪说了些话，是不是真的，她是不是……你跟她前段时间闹什么，她是不是没有回娘家。”
“嗯。”
“那她跟那个警察。”
“她要离婚。”
邓红梅愣了一下，周雪琪目光也躲闪开，拧了拧眉。邓红梅最怕家里出这种事，周雪琪离婚就够让他闹心了，现在儿子也要离。足足半分钟，邓红梅又问，“那，那，那她实在不想过就算了，你就让她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你把小栩好好带大，现在生意一天比一天好，等过几年遇到合适的了，你……”能够亲自把自己男人送到监狱，这样的女人留在身边也是祸患，能对他有什么感情，不如离了一了百了。周雪琪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邓红梅说这话的时候，她以沉默来表示赞同。佟言从嫁到周家那一天开始，就一直显得格格不入，虽然也有愿意和大家聊天的时候，但少之又少，且周南川一直这么惯着她，迟早会惯坏掉的。之前就有个所谓的前男友来过西北找她，如今又是一个身份牛逼的警察，她娘家那边也是，频频出乱子，从未瞧得起这边。这样的状态无论对周家或者对佟家，都是憋屈。且周家无论是周南川还是家里人，一直都在忍让着佟言，忍让她的家人，做到这个地步的能有几个？已经仁至义尽。周南川没说话，脑子一片空白，“妈，你就这么希望我和她离婚？”
“南川，这么久了，明眼人都看得到，一直都是泥处处让着她，惯着她，她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你看她的脸色过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
“以前家里条件还不怎么好，你哄着她，惯着她，娶个老婆不容易，我能理解，现在你也赚了这么多钱，条件不差了，她娘家那边……哎，她这次无论有没有和那个警察有什么，她铁了心想把你关进去是事实，你爸还在医院里，她对我们家一分情都没有。”
“你爸对她多好啊。”
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是表面，没人知道他对佟言做了什么，周南川头痛欲裂，想要再出去抽根烟，想想办法，刚一起来，人直接倒了。活了快三十年，周南川感冒发烧吃几粒药就能好，从没有闹得这么严重的地步，直接烧到晕倒。“哥！”
“南川！”
他眼前一黑，想起来起不来，意识直接模糊了。也就在这时，icu里再次发出了呼叫声，医生频频往里进，“有成……”邓红梅哭得撕心裂肺，周雪琪手忙脚乱，“医生，我哥晕倒了，帮帮忙啊！”
佟言和小栩起床后用了早点，开车亲自找周南川签离婚协议，律师那边虽然不用她出面，但到了打官司的地步，程序繁琐，她不想弄得那样麻烦，只想快些处理完这边的事回到海城。刚下电梯，听到一阵尖锐的哭声。佟言起初并没有反应过来，看邓红梅在外面尖叫着，几个医生拉不住，这才后知后觉，看了肖红一眼。肖红倒是淡定，她对周有成没什么印象，也只是说过几句话，死了对她来说不造成任何影响，她只在乎女儿的前途。周雪琪去拉邓红梅，“妈，你冷静点，爸已经没了，医生早就说过。”
“都是你们这些医生，你们不是治病救人吗，你们救人啊？”
“有成这辈子，他没做过坏事呀，他一辈子为了儿女，自己省吃俭用，你们怎么不救救他……”邓红梅哭得站不稳，跪倒在地上，“你们去救救他，电视上不都最后活过来了吗，你们救救他……”“他死的时候我都没在他身边，他连我儿子都没见到，我儿子晕倒了，他病了！”
肖红拧了拧眉，“晚点再过来吧。”
她拉着佟言要走。佟言眼睛湿润了，很想去看看周有成，带着小栩也过去，“妈，他是小栩的爷爷，他没有亏待过我。”
“周家一帮人都是乌合之众，你不能对他们心软，如今这地步，已经仁义至极。”
肖红的本意是要送周南川进去蹲几年的，但佟言要自己做主，她也没办法，小栩的事她绝对不会妥协。佟言回头准备离开，再次犹豫了，“妈，爷爷临死前估计很想看到我，但我隔得太远了，他看不到，我们不能总想着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
肖红动了动唇，没有开口了。邓红梅还在医院里闹，佟言找到医生，抱着小栩去见了周有成最后一面。老人家孤零零的躺在那，嘴唇苍白，面部皮肤薄弱，微微乌青。邓红梅闹了一场像是丢了魂似的，看到了佟言踉跄着跑过去，围着已逝之人默哀。佟言没有哭，邓红梅和周雪琪哭得很厉害，佟言呆了十分钟就中途离开了，她动静小，没有惊动二人，出来的时候肖红正坐在走廊上，将离婚协议递给周南川。男人眼睛红红的，明显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输了半瓶点滴稍微清醒了些，佟言以为他会无法接受，但他很淡定，淡定的正在看离婚协议。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已经看过了？”
“嗯。”
“我手里的资产也是夫妻共同财产。”
“我不要。”
她看着他，“周南川，我只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