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不对劲,你眉眼间的愁苦太深太浓。你告诉六十六叔,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要六十六叔能帮上你,六十六叔决不含糊!”
我这才抬起头看着六十六叔,他眼中一片急切,担忧之情溢于言表。我叹口气,苦笑道:“阮郎归触怒皇上,如今他被关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六十六叔越发急了,问道:“可是你与他成亲之事惹得皇上不快?”
“嗯,阮郎归娶的,是曾经差一点就要被送给皇上的女人,皇上心里不痛快,憋着一口气。”
我深吸一口气,安慰道,“六十六叔,你别太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六十六叔长声一叹,懊恼地说:“心肝,我是不是特别没用?每一次都是你拼尽全力帮我,可每一次你碰到难关,我都帮不上你什么。”
“别这么说!”
我抓住六十六叔的手,恳切地说,“六十六叔,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是死是活都不一定。咱们叔侄还说什么见外的话?”
六十六叔沉沉地叹口气,默了默,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心里根本没底,黎昭将阮郎归诈死的事情压下来了,却把他关押起来,多半是拿来牵制我的,我必须尽可能平衡好,否则会出大乱子。“六十六叔没用,帮不上你什么,但是心肝,只要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六十六叔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舍得!”
六十六叔郑重地看着我的眼睛,用起誓一般虔诚的语气,说,“心肝,我和蓉儿的命都是你硬抢回来的,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所谓“初心不负”,大约就是这样了吧!我十分动容,含着泪应道:“好!”
六十六叔紧锁着眉头,深深地看着我,许久,才拍拍我的肩膀,道:“去膳堂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
我是真饿极了,大快朵颐了一顿,反倒是六十六叔,愁眉苦脸,食不下咽,居然还要我反过来劝他。晚间,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既害怕黎昭会对我怎么样,又怕他会拿阮郎归开刀。斟酌许久,我决定出去打探打探消息。我想,黎昭如果当真防着我,应该是很严密的,我的行踪必然有人监视。我不敢走大门,悄悄钻了狗洞,从后墙溜出去,穿街过巷,来到付府。付府后墙的狗洞还在,只是洞口长满了苔藓,想来,自我去后,这狗洞再也没人钻过了。狗洞里侧的栀子花丛已经没有了,我无比顺畅地钻过去,顺着记忆中的路找到付恒的房间。付恒如今已经是付家的主人了,先前的屋子早空了,我呆了呆,拔腿往主院跑去。好在冬夜天寒地冻,上夜的小厮缩着脑袋在廊下打盹,我一直摸进主院,都没被人发现。冬日天短,这会儿虽然四下里一片漆黑,时辰却不晚,也就是戌时过半,付恒的屋里还亮着灯光。廊下没人值夜,我走过去,抬手在窗框上轻轻敲了几下。“谁?”
付恒的声音传来,沉稳而警觉。我想说“是我”,可相隔四年,我的声音,想来,他大约是认不出了吧!突然就无比颓丧,如今我已经嫁了阮郎归,黎昭又对我虎视眈眈,我何苦再来招惹付恒呢?退意萌生,我当机立断,掉头就走。可刚转过身,门扇开阖的“吱呀”声就响起来了,我下意识回头,只见一道淡色人影立在门口,颀长而落寞。我不由自主地顿住脚步,低低地唤一声“恒哥哥”,朦胧的夜色,微弱的灯光,我分明瞧不清付恒的身姿,却莫名地感觉到他颤了一下。“心肝!”
付恒惊喜地大叫一声,清朗温润的声音太过激动,打破了寂静的夜,几只宿鸟飞过,嘎嘎地叫了两声。我快步走过去,付恒在门口站着没动,等我走到他面前,他突然双臂一伸,猝不及防地将我拉进了他怀里。在黎昭面前,我能克制住,在白术面前,我也能克制住,甚至,就连在我最为依赖的六十六叔面前我都克制住了,可付恒抱着我,我突然就崩溃了,狠狠地抓住他的衣襟嚎啕大哭。付恒倚着门框抱着我,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我的后背,我哭得透不过气来,他也没出声,直到我哭累了,自己收住哭腔,他才笑着捏了捏我的鼻子:“傻丫头,还是那么爱哭鼻子,一点儿长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