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盯着我的眼睛,眼神里有些受伤:“你不信我?”
我真的很想说我信,理智也告诉我,我应该选择相信。可是高延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他应该很清楚,动了我身边的人,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弄死他,如果不是收到明确的旨意,他怎么敢自作主张?见我犹豫,黎昭皱眉,声音微冷:“来人!”
“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狗蛋及时应声而入,跪地听命。黎昭冷声道:“召高延立刻来见朕,朕要让他自己说,当初朕下令让他去捉拿乐安王的时候,有没有对心肝的家仆下过格杀令!”
狗蛋应声离去,不一会儿,高延就被带了进来。“微臣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延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的样子,好像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似的。黎昭冷着脸问道:“高延,你说,当初朕是如何吩咐你办差的?”
高延俯身磕了一个头,这才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地说:“启禀皇上,当日您下令微臣前往平川捉拿钦犯阮郎归,曾有明谕,阮郎归诈死欺君,罪在不赦,令微臣将之捉拿回京,倘若遭到抵抗,可当场格杀。”
“所以你就将心肝的家仆亲人一并杀了?”
黎昭怒喝,重重一掌拍在小案上,震得杯盘碗碟一阵乱响。高延浑身一颤,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颤声道:“微臣……微臣以为,阮郎归困兽犹斗,舒府众人沆瀣一气,微臣……”黎昭深吸一口气,看着我,诚恳地说道:“心肝,朕真的没有要杀小螃蟹和小泥鳅,他们对你有多重要,朕心里很清楚,朕怎么可能让你难受?”
我闭了闭眼,只觉得累得很,不论黎昭到底有没有下过格杀令,小螃蟹和小泥鳅死了就是死了,我再如何伤心难受,他们都活不过来了。“十七个人,活着的,还有十七个人。”
我低低地说,拿筷子拨动着碗里的鱼肉,凄惨地笑了笑,“皇上,我问你要十七条人命,你肯给么?”
黎昭微微皱眉,冷声道:“办事不利,滥杀无辜,本就该死!”
“小螃蟹全家都死了。”
我淡淡地说,“我想再做一件坏事,可不可以?”
我指着高延,凄然笑道,“这个人是禁卫军副统领,是那帮杀手的头头,格杀令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我要他全家给小螃蟹他们陪葬,可不可以?”
黎昭叹口气,隔着桌子握住我的手,温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心肝,你要节哀顺变。”
“不可以吗?”
我笑看着他,眼泪扑簌簌滚落,黎昭倒是个好皇帝,没有因为我的私仇而迁怒无辜的人。“求辛小姐高抬贵手!小人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稚子,辛小姐若要小人偿命,小人决不犹豫,只求辛小姐大发慈悲,饶过小人家小!”
高延顿时慌了,砰砰砰砰地直磕响头。我冷冷一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冷声道:“当初我曾说过,你敢动我的家人,我要你满门陪葬!你上有老母下有稚子,那小螃蟹怀胎九月,你不是照样下手不留情?他们的女儿才两岁,你又何尝饶过那可怜的孩子?”
如果不是白术及时来救,安然多半也是保不住的,高延十有八九会找机会除掉安然。黎昭见我痛苦得不能自已,终究是妥协了,淡声道:“照心肝的意思办吧!”
狗蛋应声,一招手,进来两个侍卫,将高延拖出去了。“启禀皇上,欣贵妃在门外候着呢,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奴才劝她回去,她不肯,非要见皇上。”
狗蛋小心翼翼地说,眼角余光往我身上瞥了一眼,带着些很明显的怯意。我心里一凉,狗蛋那时候跟在黎昭身边,与我也算是交情匪浅了,如今看我的目光竟然畏惧起来了。恨意果然能让人疯狂,双手从不曾染上一丝血腥的我,一下子就报销了二十余条人命。“她来做什么?”
黎昭冷声自语,又道,“就说朕很忙,没时间见她。”
“别。”
我连忙拦住,黎昭疑惑地看着我,我苦笑道,“自打我刚进内宫没多久,就在路上遇见了欣贵妃。一路上她走路,我坐轿,到了御书房门口,我进来,她等着。她分明知道皇上没什么要紧事,却不肯见她,这份怒火,自然是要转移到我身上来的。”
我叹口气,无奈地说道:“辛甘区区草民,哪里当得起当朝贵妃的记恨?皇上还是高抬贵手,别连累得我被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收拾。”
黎昭闻言,龙眉一蹙,声音有些严厉:“胡说!”
我抖了抖,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一定是哪句话说岔了,惹得黎昭不开心了。如今黎昭是皇帝,再比不得从前了,况且四年没见,人都是会变的,我如今根本拿捏不住他的脾气。“她算什么最尊贵的女人?”
黎昭冷哼一声,轻蔑地说,“不过是先皇强行塞给朕的一个替代品而已!”
我心里猛的一惊,替代品?狗蛋转身就要出去,我连忙说:“尊不尊贵的是一回事,人家总归是贵妃,我一个平头百姓,惹不起。”
就算阮郎归没有成为钦犯,我是名正言顺的乐安王妃,也不过是臣妇,见了君妇,还是要请安问好的。黎昭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道:“叫她进来吧!”
狗蛋担忧地看我一眼,倒退着走出去,很快,欣贵妃就扭着腰肢一路香风地进来了,飘飘然下拜,娇滴滴请安,那一副娇花弱柳的样子,真真是我见犹怜。黎昭眼皮子都没抬,不冷不淡地问道:“欣贵妃见朕有何要事?”
欣贵妃极快地瞥我一眼,眼神冷厉,带着满满的厌憎与恼怒,我连忙起身下拜,不料,一条腿还没跪实在地上,黎昭突然拉住了我的胳膊。“胡闹!”
黎昭板着脸低斥一句,“饭可以乱吃,头不能乱磕!心肝,你这样会害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