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霁宁想得出神，倒的茶水溢出来都没有发觉，直到李琅指节轻轻叩击桌面才回神。
桌上多了一滩水渍，店小二被唤过来擦。
李琅端坐于她面前，问：“刚才在想什么？”
徐霁宁眨了眨眼睛，扯出微笑，“没，今天是花神节，不知道采容有没有也在过这个节日。”
李琅淡淡的哦了声，道：“你们关系倒是不错。”
徐霁宁单手托腮，漫不经心的看向天花板上的红灯笼，说：“年龄相仿，有共同话题，而且从小到大对我真心的人不多。”
李琅曾去过她的小院子，比起徐府其他装潢精致的院落，她的小院子简单得可以称之为破败。
想来长这么大，被忽视的情况不少。
李琅心里软了下来，口吻也温存了些，道：“徐霁宁，以后会有很多人真心待你。”
徐霁宁低头轻笑。
以后？她的以后只为师兄而活，找到玄机策后，她就离开京城，再也不掺和贵族之间的纷纷扰扰了。
至于有没有人真心待她，算了，与她无关。
这话听得徐霁宁本想笑笑就算了，可当她蓦然抬头，撞上李琅幽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如流星划过般璀璨的情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猛然炸裂开。
她呼吸一滞，动了动嘴唇，说：“谢谢王爷，借你吉言。”
李琅眼角眉梢也染上笑意，玩把戏似的变出一根糖葫芦，又圆又大的糖葫芦，折射着剔透的光泽。
“我来的路上听人说，你们姑娘家喜欢吃甜食，我不知道买什么，就随手买了根糖葫芦，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天天给你买。”
徐霁宁痴痴的望着他俊朗的眉眼，他动作温柔，不像平日里不拘小节，一声师兄差点脱口而出。
她没有动作，李琅便把糖葫芦送到她嘴边，略显紧张的说：“你先尝尝好不好吃。”
徐霁宁接过，慢慢的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却不腻人，有一瞬间她竟然想落泪。
“挺好的，”她说，“谢谢你。”
李琅局促的说：“谢什么，我们本来……未来是夫妻，别总是谢来谢去的，难道你对江采容也是三句话不离谢谢？”
徐霁宁破涕为笑，他怎么又和江采容比起来了。
她笑，李琅也笑。
李琅笑着说：“赵煦给我来信，说本来这个月月底就会回京，奈何江采容看见新奇事物挪不开脚，便只好陪她多转转，估计初秋才回来了。”
徐霁宁算了算，“初秋啊，那得再等两个月。”
“两个月说快也快，我不日便要启程去江南，调查完事情后说不定正好和他们一起回来。”
徐霁宁吃惊道：“你怎么突然要去江南，我竟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李琅解释道：“江南最近不安宁，接二连三的出命案，着实诡异，父皇派我去查。”
要说江南的命案，徐霁宁倒是略有耳闻，据说在江南的杭湖陆续发现五具女尸，每具女尸的脸颊上都被纹了一朵鲜艳的梅花。
这些女尸都有一个同样的身份——舞姬。
江南知府破不了案，民间越传越邪乎，说是淑妃的鬼魂作怪，怪罪当今皇上无能把她送去和亲，让她自戕后心有不甘。
徐霁宁沉吟道：“此事我听说过，但分不清哪是传言哪是真的，你知道些什么？”
李琅起身走到徐霁宁身旁挨着她坐下，打开扇子遮住脸颊，轻声道：“我这里有一个坊间不知的细节。”
徐霁宁好奇的说：“说来听听？”
李琅哼哼道：“你又不跟我去，我说给你听又有什么用？”
嚯，这家伙是想让她也一起去。
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门凑凑热闹，再说江南的酒不错，美人也多，她还想见识见识呢。
“你快说来听听嘛，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去！”
李琅贴着她的耳朵说：“她们是被韧蚕丝勒死的。”
徐霁宁猛然一凛，惊呼道：“什么！”
韧蚕丝，这是师父的手艺。这是一根极细的飞丝，细到肉眼难以分辨，却能吊起千斤的石头，刀剑也砍不断。
她敢打包票，世间除了她和师兄，就只有师父会做。
徐霁宁不敢置信，再问：“你确定是韧蚕丝吗？我记得这是失传十多年的技艺，认识的人没有几个吧。”
李琅万分肯定，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些不明的意味，道：“江南的知府平日里喜欢研究机关术，旁人不敢肯定，他敢。”
他顿了顿，无奈的说：“世间只有千机老人一人会做韧蚕丝，我再不去，不出三日，为了向父皇交差，江南知府会把捉拿千机老人的告示布满大齐。”
徐霁宁怒道：“他怎么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王爷，我跟你一起去！”
说起来她也许久没有见到师父了。
师兄战死后，她只见过两次千机老人。
一次是师父带来师兄的牺牲消息，并把师兄的长命锁给她。最后一次是她痛不欲生，人间不值得，不吃不喝形销骨立后，师父过来骂她。
最后撂下一句：玄机策一直在羽儿身上，他死后，玄机策不翼而飞。你师兄生前最宝贝玄机策，你至少得先找到，再去想要不要死。
李琅就等着她这句话，当即道：“一言为定，三日后，南城门，我等你。”
这是徐霁宁十六年来第一次出远门，红酥像老妈子附身似的牵肠挂肚，生怕她衣裳没带够，银两没带够，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案件扑朔迷离，出于安全性的考量，徐霁宁没有把红酥带在身边。
要不是心里想着为师父洗脱冤屈，她真不想赶路太快，走出京城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个地方都和京城一样繁华。
终于，徐霁宁比预想中的早三五天到达江南。
江南水土养人，姑娘们说话温声软语，景色也好，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看得人眼花缭乱。
徐霁宁不由得感慨道：“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李琅停在宋知府府上，伸手牵下徐霁宁，说：“舟车跋涉，你先好好休息，我和宋知府先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