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徐霁宁要去西市见李琅，红酥简直比她本人还要高兴，从衣柜里挑了好几样衣裳，架着徐霁宁硬要她一件件去试。
“小姐，奴婢觉得淮王殿下应该不会退婚了。”
看着镜子里满脸高兴的红酥，徐霁宁问：“你怎么知道？”
红酥露出几分羞怯，小声说：“小姐，我觉得淮王对你上心了，你看从瓦楞山回来之后，他对你的态度……”
她一边给徐霁宁梳头，心里组织语言，终于，她说：“逝者已矣，小姐，我看淮王殿下也还行，要不你……”
“不可能。”徐霁宁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我们实质上无非是相互利用。”
她想抱李琅的大腿活下去，找到流失的玄机策，而李琅没有强硬的要退婚，也是发现她善于机关术。
徐霁宁想起来，上次李琅西市遇刺，她有一把刻了“千机”二字的弓弩掉在李琅手上。
她定下心神，面上平静无波，道：“淮王英勇善战，要和李祈争皇位，她的淮王妃至少要给他家世上的帮助，我不是他的最佳选择。”
“红酥，这样的话以后莫要说了。”
她少有如此严肃的样子，红酥点头称是。
夏季的白天格外漫长，日落西山后，已是戌时。
临出门时，徐霁宁给双臂的伤口换了遍药，遮盖住红酥特意调制的栀子花香膏味道。
一袭天水碧色褶裙清凉亮眼，在徐霁宁身上毫不突兀，分外和谐。
轻车熟路的来到西市口，并未看见李琅的身影，百无聊赖之际，买了根糖葫芦。
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入口，好吃归好吃，却不是记忆里师兄带给她的味道。
一根糖葫芦快吃完，还不见李琅来。
“难不成他放我鸽子了？”徐霁宁东张西望，生怕自己看岔了。
“在找我？”清越动听的男声从后方传来，徐霁宁转身去看，李琅芝兰玉树的站在身后，雨过天青色衣袍绣着淡淡的墨竹。
好一幅儒雅书生气派，即使说他是征战沙场的将军也不会有人相信。
师兄一向是温润儒雅的，不知道他握起长枪奔驰与战火纷飞又是怎样的景象。
这是李琅最接近师兄的瞬间，徐霁宁看怔了，呆呆的望着他。
李琅唇角勾起清浅的笑意，“今天是花神节，西市有皮影戏，还有戏班子唱曲儿，我们可以去逛逛。”
徐霁宁跟上他的脚步，她矮了一头，堪堪到他的肩膀，人头攒动拥挤，李琅让她走在内侧。
原以为他约她出来是有秘密且要紧的事情交代，走了半天，发现李琅全心在与她逛街上。
终于，徐霁宁憋不住问：“王爷，我们今晚只随便逛逛？”
李琅在一处卖香囊的摊子前停下，随手拿了一个香囊把玩，意味深长的反问：“当然，难道你今晚想做些其他的？”
徐霁宁可不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小巷子里偷偷贩卖的秘密话本她也躲着看了些许。
闻言思绪偏移正常轨道，往不可控制的方向飞速疾驰，两抹红晕霎时浮在她脸上。
“没……我只是觉得干逛街有点单调。”
李琅轻笑：“那我们找间客房休息？”
徐霁宁愣住，“啊？”
哪……哪种休息？
李琅一本正经的说：“你看前方那间灯火辉煌的酒楼，里面搭了戏台子，我们过去听听，顺便休息。”
嗷，原来是这种休息。
徐霁宁揉了揉鼻子，说：“好啊。”
两人进了酒楼落座，一楼乌泱泱挤满了人，徐霁宁和李琅在二楼。
位置宽敞，还是个听戏的绝佳位置。
徐霁宁趴在栏杆往下看，戏台子正在演出女皇帝和牡丹的故事。
深冬时节，女皇帝下旨百花齐放，唯牡丹即使火烧也不屈，最后被贬去洛阳。
徐霁宁看得津津有味，全然把李琅抛之脑后。
直到李琅淡淡的说：“牡丹是十二师之一，国色天香。”
徐霁宁点了点头，精神全在戏上，敷衍的回答：“啊对对对，十二师之一。”
见她心思不在自己身上，李琅想着法子找话题，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他才发觉自己之前没有和姑娘畅谈的经验。
他没话找话的问：“你知道十二师是哪些吗？”
哟，考我？徐霁宁眼珠一转，灵动的回到座位上，志在必得的说：
“所谓师者，即如牡丹、兰花、梅花、菊花、桂花、莲花、芍药、海棠、水仙、腊梅、杜鹃、玉兰之类，或古香自异，或国色无双，此十二种，品列上等。
当其开时，虽亦玩赏，然对此态浓意远，骨重香严，每觉肃然起敬，不啻事之如师，因而叫作＇十二师＇。”
末了，她一脸认真的注视李琅，“王爷，您把我叫出来不会是考验我的知识素养吧？”
是不是考不过回答不上来就把她退货啊。
李琅尴尬的轻咳两声，摇了摇扇子，说：“不是，今天是花神节，南疆不兴过这种节日，回京后也没人带我过花神节，所以想看看。”
徐霁宁此前只关心北境，南疆充其量只耳闻，没有太过关注那边的环境。
她好奇的问：“王爷，北境常年飘雪，南疆又是怎样啊？听说那里的小部落不好管教，有那什么……什么蛊来着？”八壹中文網
李琅说：“南疆气候还好，那边的人擅长蛊术。”
徐霁宁只在话本子上见过蛊术的描写，玄之又玄，不禁非常好奇。
于是李琅把他在南疆见到的些奇闻异事讲给她听。
徐霁宁的精神抛下台下的戏曲，全神贯注于李琅在南疆的所见所闻了。
谈及自己熟悉的领域，李琅也放松许多，开玩笑的说：“本来是看戏的，没想到你更喜欢听这些。”
徐霁宁往台下瞄了眼，女皇帝和牡丹的故事已经演完了，此时正在演《牡丹亭》
李琅也知道牡丹亭，为了在徐霁宁面前继续显摆显摆，便说了些牡丹亭里面的话语。
他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的话好似一把刀子捅向徐霁宁的心窝。
脑海中瞬间闪现师兄的身影，那年杏花疏影，师兄拿着话本给她讲牡丹亭，说的也是这般话语。
可惜，他不会像牡丹亭里面的主角可以死而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