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哗哗往下流,我伸手接住水再往脸上打,在冷水冲刷洗面奶泡沫的过程中终于恢复了那么一点理智,只是一点点。下意识去看躺在垃圾桶里的洗面奶,可我还是没有把它捡起来。洗漱完,晋妤已经把饭和筷子都摆在我桌子上。“你没说想吃什么,我就按照你常吃的买了。”
“谢谢你啊!”
“不客气,说不定下次心情不好的就是我了,也不是不可能,是吧?快吃吧,待会儿凉了!”
确实都是我常吃的,我和晋妤很少一起去食堂吃饭,没想到仅有的几次她竟能记住我常吃的是些什么。吃了几口便不想吃,晋妤过来看到我把饭放到一边,说:“不吃了吗?”
“晋妤,谢谢你,可我真的吃不下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确实不想吃东西,这种感觉我懂,吃过一点儿也算是吃过了。”
一边劝自己不要去想,一边又忍不住去想,我矛盾得像是要把自己逼疯。心情依旧在低谷,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坐着坐着便趴在桌子上。睡不着,就看着书架上一本、一本的书,有些书是江临送的,我曾经把它们都摆在最显眼的地方,现在反倒成了在视线范围内压垮我的一根稻草。心里又有了种想把这些书都扔进垃圾桶的冲动,还好最后忍住了。确实,我有的时候偏执得令自己绝望。晋妤让我出去转一转,不要一直待在宿舍里,狭小的空间只会让人心情越来越差,应该出去一趟,应该好好调节情绪,不能让消极情绪留存太长时间。她说的我都懂,可就算是懂做起来依然艰难;道理谁都懂,可就是做不到。晋妤拖着我出去,雨水冲刷之后的天空确实很干净,空气也清新得让人想要沉醉其中。走到宿舍附近的操场,里面有四五个人在跑步。我念本科的时候,距离女生宿舍楼最近的那个操场一到晚上就会有很多人在跑步,胡珂有段时间萌生了减肥的想法天天晚上拉着我去跑步,可就算这样跑了超不多一个月我的耐力依旧没得到提高,依旧是江临口中那个需要加强锻炼的人,一年一次的八百米体测依旧是要我半条命的项目。我怎么又想到江临了呢?我就不能不想起他吗?晋妤说:“正好我们两个穿的鞋子都可以跑步,我们去跑步吧!跑上几圈心情就好了!走吧!”
“那就走吧!”
也许是太想发泄心中那些不快,在体力充沛的时候不要命地跑,似乎这样真的能好受一点,晋妤追上来:“跑慢点儿,不然待会儿你会没有力气!”
拼命跑了一百多米之后便真的像晋妤说的那样没了力气,我还想接着跑,这样真的能让我好受些,能忘了从昨晚开始一直萦绕在心中的不快。跑了三圈还能接着跑,还能跟上晋妤的步伐。她不像我体力不好,没事的时候她都会来跑步,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我能跟上她,有一天我能连续跑这么多圈也不想停下来。江临,你看啊,我已经可以跑这么远了,不会跑几步就气喘吁吁了。跑完,晋妤问:“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好受一点儿啦?”
“嗯。”
我点头,“晋妤,真的谢谢你。”
“怎么还是这么客气呢?你开心点儿就好了,跑了几圈脸色都好多了。”
“是吗?”
“是呀!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要憋着,出来跑跑步会好很多!”
今天我脸色不好是真的,在我不小心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晋妤接了个电话有事要先走,走之前让我自己随便逛逛散散心,逛累了就回宿舍,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心情就会好了。她走后,我一个人顺着操场走了几圈。在此之前,一直以为研究生阶段的感情多半是淡漠的。离开操场,我在学校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看到校园里和我一样在走着的人竟开始觉得他们都是我的弟弟妹妹。我不知道,有一天会把自己放到这个位置上。走着走着走到了主教楼,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我顺着楼梯一直走,十多层竟然都被我爬完了。来学校之前听说这一栋楼建好没几年,由于在阳光下拍出的照片很像一座模型楼,所以被学校师生调侃了很长一段时间。到最高楼,意外发现可以爬到楼顶天台,于是我上去了。上面没有人,但又像是平日里会有人上来的样子,因为在脚踩的绝大多数地方都落有灰尘的情况下,竟然有一片区域是干净的,发现这里可以上来的人不止我一个。确定没有人,我忽然地就想大喊一声。“江临!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喊出来,嗓子有些难受,心里很舒服,仿佛那些压抑着的情感,那些对江临和王藻君之间的所有疑惑,那些画地为牢的偏执都在这一瞬间从身体里释放出来。没有人听到,没有人知道,我又喊了一遍,声音比之前还要大,喊得比之前还要用力:“江临!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江临!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江临!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江临!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江临!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数一共喊了几遍,就算是数也不一定能数清,不顾一切地喊了几声之后确实好受很多。回到宿舍,洗了个澡,出来时候垃圾桶里面的洗面奶异常惹眼。当时怎么就扔了呢?我为什么要扔了呢?我又把洗面奶从垃圾桶里拿出来,用水冲洗了几遍之后放回原位。心里是好受了些,可只要一想到王藻君,一想到他们之间的那个未能出生的孩子就还是不由地难过。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呢?都已经是过去了不是吗?谁还没有个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