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我已经尽量在劝自己,不要太在意他们那个可怜的孩子,可我还是忍不住去想。江临他这么好一个人,为什么会忍心打掉他们的孩子?我甚至会联想到自己身上,要是我也有了孩子,他是不是也会让我去打掉?我都已经那么努力地在劝自己了,可我还是忍不住去想。宿舍门被推开,晋妤下课回来,见我在床上躺着便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早上我起来的时候看你在睡着也就没叫醒你。”
“我没事。”
开口说话才发觉嘴巴里面异常地干,说话都变得艰难起来,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忘了怎么说话似的,所以这三个字是怎么说出来的以及说出来之后呈现出来的听感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晋妤走到我床边,轻轻掀开我捂着半边脸的被子问道:“真的没生病吗?我看你状态不是很好。”
说话间,她用手摸了摸我额头,我知道没有发烧,再怎么伤心欲绝也还是能够判断是否发烧的。说到底,只是心情不好而已。情绪这东西说来也真是奇妙,心情好的时候可能感觉不到情绪对人的支配力量,一旦心情差到极点就知道情绪能够左右人一切的想法进而支配行为。比如我现在,什么时候都不想做,就想让自己这么一直浑浑噩噩下去。不想去分清天黑或是天明,反正在我眼中都是一片昏暗,就想让自己顺从着这股昏暗跌入深渊。哪怕一辈子都这样也无所谓。“还好没发烧。”
晋妤松了一口气,“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没有,我身体好着呢,你去忙你的吧。”
“那就是心情不好了。”
晋妤问,“发生什么事了?要是想倾诉可以和我说,其实昨晚我听到你在哭了,哭很久了吧?要是有什么事情不开心了,不要一直憋着,更不能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做,这样只会越来越难过的,得找点儿事情做。”
“我昨晚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对不起啊,本来我想去阳台的,但是……”但是我哪里还有力气下床去到阳台啊,昨晚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像是要死了一样,一步步把自己往着绝路上逼。“没事,我最后不也睡得好好的吗?反倒是你,发生什么事了?昨晚哭得那么伤心。”
是需要好好找个人说一说心里这些不悦的,可我根本开不了口,根本没有办法对其他人说出我在意江临和王藻君曾经有过的那个孩子,就连杨柳我也说不出口。我没说话,很大程度上是不想说,这件事要不就烂在心里,要不就是有一天会忍不住去质问江临。也许晋妤是看出了我心里所想,转而说道:“还没吃饭吧?你快起来洗漱,不要再一直躺着了,这样心情只会越来越差,起来吃点儿东西。你想吃什么?我去食堂给你买回来,想吃哪个食堂?”
“不用买了,我不想吃,就想躺着。”
这句话的后半部分晋妤显然是没听到,在我开口之时她便推开宿舍门。再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只能起床洗漱。在床上躺太久,加上心情也长时间处于低谷,从床上一坐起来脑子里一下子就黑了,缓了好久才缓过来。下床时在脚踩到梯子的那一秒我才意识到身上失了全部力气,如果不是先一秒意识到这一点,可能下一秒就会摔下去。下床这一平时不用一分钟的简单动作,今天却变得艰难起来。起来我才发现昨天晚上下了一场雨,到现在地面也还潮湿着,昨晚我到底是怎么了?竟然没听到雨声。明明天气暖和,就算入秋也不至于冷到牙膏被冻住的程度,可我拿到牙膏那一秒清楚觉得膏体硬得像块石头,手指再怎么用力牙膏也挤不到牙刷上。我怀疑是错觉,更加用力地挤压膏体,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带着些许烦躁的用力导致牙膏管口碰撞到牙刷毛,原本直立着的刷毛有一撮偏移了原来的方向,横冲直撞般的伸出来。牙膏还是没能挤出来,我扔掉了牙刷,拿来一把新牙刷,牙刷包装壳也像是镀上了一层胶水,难以撕开。来回几次还是没能撕开,终于确定都是我的错觉——无论是沾染了胶水的牙刷壳还是硬得像石头的牙膏。我劝自己冷静,劝自己不要想太多,不要把自己逼到绝地,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王藻君的一面之词,我真这么在意最应该去问江临,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不是在这为难自己。没有人可以作证,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在劝自己了。晋妤回来:“终于起床啦,洗漱完了就来吃饭,无论如何也不能饿着肚子呀!”
我还在费劲撕着牙刷包装壳,不知道晋妤是什么时候趴在窗户边看我,继而拿过了我手中的牙刷:“我来帮你。”
她帮我撕开了牙刷,挤好了牙膏:“你看你现在多狼狈,许幕清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呀,让你这样!才开开心心从兰州回来,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呢?”
兰州。我就怕晋妤下一句话就能提到“江临”两个字,还好她没有,还好上天没有给我在她面前崩溃的机会。牙膏在牙刷上,在牙刷作用下在我嘴巴里成为细腻的牙膏沫,薄荷味的牙膏闻起来有些刺鼻,在嘴巴里停留久了也会有轻微的刺激感。在我准备吐出药膏沫的时候不小心咽了一口到嗓子里,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咳嗽着吐出牙膏沫,再把水往嘴巴里灌。刷完牙准备挤洗面奶,却在拿起洗面奶的那一秒愣住了——洗面奶是江临买的。他一定也给王藻君买过洗面奶,一定还买过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那是他们之间的点滴回忆。这一想法十分无聊,可那一瞬间我像是疯了一般地把洗面奶扔进了垃圾桶。“晋妤,我用一下你的洗面奶!”
“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