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程越是被洗漱的响动吵醒的。
他摸过枕头底下的手机，迷迷糊糊看了一眼。
“七点半了。”他还没看清屏幕上的字，耳边响起一道带着点哑意的男声。
程越呆愣地转头。
“傻了？”安明玉笑了笑,他似乎刚洗过脸,额发打湿了些许，“起来吗？还是再睡一会？”
记忆回笼,程越想起来了。
昨晚安明玉突然搬回寝室,还约他今天早上一起晨跑。
“不睡了。”他掀开被子坐起身，把睡衣脱了换上新的t恤，下床去刷牙洗脸。
安明玉突然靠近,紧接着程越就感觉腰间一松。
他回头。
对方摊开手道：“你上衣夹在裤子里了。”
程越扭过脖子瞅了一眼,随后反应过来安明玉已经帮他把衣服扯出来了。
他把衣摆抚平,脸色有些红：“谢谢。”
“不客气。”
两人出门之前，另一张床上的杨开淼总算有了点动静：“唔……你们要走了？”
安明玉“嗯”了一声：“要吃什么？”
“嘿。”杨开淼从床上撑起来，“还是安神懂我啊,来碗拌面吧,五块的那种就行，加个鸡蛋。”
“要求还挺多。”
“嗨呀,拜托拜托啦。”
程越站在寝室门外,点开昨天班群里发的app：“这个软件好像还规定了跑步范围。”
安明玉关门,靠过来看了看：“可能怕有人在寝室里躺着摇手机刷步数。”
还能这样？
他惊讶,低头一看，果然所有寝室楼都不在有效范围内。
“走吧,先去吃早餐。”安明玉按开电梯。
程越连忙跟上去。
到东区食堂的时候刚好赶上去上早课的高峰,每个窗口前面人都不少,程越有点犹豫。
安明玉问：“想吃什么？我去买,你先找个座位。”
“我……”程越环视一周。
“吃不吃鸡蛋灌饼？”安明玉挑了一下唇,“鸡蛋x2的那种。”
程越：“……”
几秒后，他涨红着脸：“吃。”
好在八点钟上课，程越没等太久就有了两个空座位，他坐下，扬起脑袋去窗口附近搜寻安明玉的身影。
但他还没找到，就听见面前的桌上“啪”地放下一个餐盒。
“这里有……”程越抬头，“你就买好了？”
“嗯？”安明玉把鸡蛋灌饼递给他，“只买了我们俩的，杨开淼的等会跑完步回来再买，尝尝看，是不是你想吃的味道。”
程越闻着就觉得和上次在医务室里吃的灌饼差不多，咬了一口，果然好吃。
“唔……”他腮帮子都咀嚼得鼓起来，点了几下头，“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的是这个？”
安明玉正在拌面的手动作一顿：“你不是想吃在医务室里的灌饼？”
程越睁大眼睛：“你知道我在医务室吃了鸡蛋灌饼？”
那天没看到安明玉在医务室啊……
安明玉有点疑惑，声音里含着笑意：“我给你买的，我当然知道。”
这回轮到程越不解了：“？”
对方见状垂眸想了想，问：“你的学姐没跟你说？”
程越点头。
“你以为是她给你买的？”
程越继续点头。
安明玉绷不住笑了出来：“你不会还以为……是她送你去的医务室吧？”
难道不是吗？
程越的表情已经把他心里所想全部写在了脸上。
安明玉有点无奈：“你虽然不重，但我掂量着也有个一百二三十斤，你学姐穿着高跟鞋可抱不动你。”
程越僵住。
“那……那天是……”他望向对面的人。
当天昏迷之前最后的记忆隐约浮现，某个宽厚的怀抱回到他脑海中，还略有点坚硬，哪里都不像是女生。
安明玉淡淡道：“是我。”
程越彻底混乱。
那张婷婷为什么要说是她……不对，她好像也没有明确说过。
是他自己先入为主以为是张婷婷。
可张婷婷，她也没反驳。
“快吃吧，气温要升起来了。”安明玉道。
程越回过神来，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低头咬了一大口饼：“哦……”
体育这一块，程越真的从小就一塌糊涂，并且他生平最讨厌的体育项目就是跑步，中考跑八百米差点没把他跑进医院。
九月末的b市依旧看不到秋天的痕迹，校园里绿叶长青，才八点钟，太阳就已经大到能把人劝退了。
两人休息了十来分钟，从食堂走出来，程越点开app，看到上面显示的1000米和时速，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不想跑？”安明玉看出他的心思。
程越原本不想在他面前露怯，可跑步……他是真的不想。
他以为安明玉要奚落他几句，但他没有，而是领着他走到共享单车停放点，微微抬了抬下巴：“那刷量单车吧，我们骑车。”
还能这样？
程越震惊：“这样……不会被发现吗？”
“不会。”安明玉已经低头把车解锁了，“你等会骑到半路会发现学校里全是骑车刷这个的。”
看来不喜欢跑步的不止他一个。
这么片刻说话的功夫，就已经有两三个人从他们身边刷走单车骑上了，每个人都拿着一部手机，程越从其中一个人的屏幕上看到了快乐跑步app上的界面。
他彻底放下心。
“不过别骑太快，不要超过正常人跑步的速度就行。”安明玉补充道。
程越刚要猛地踩出去秀一把他的车技，闻言动作一顿：“……好。”
跑步变成了骑单车，刷完里程，程越点了确定，果然通过了，打卡上面显示已完成一次。
他和安明玉回了一趟寝室，给杨开淼带早餐。
程越趁着他们在说话，手速飞快地把装贫困证明的信封塞进了小双肩包里。
“你要出门？”安明玉还是察觉了他的动静。
他应道：“我去……找一下辅导员。”
“找于勤？”安明玉眉峰一挑，“走吧，一起去。”
“啊？”程越本就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申请助学金的事，拒绝道，“不用，我自己就行。”
“我去教务处查点东西，不跟你一起，就顺个路。”安明玉换好鞋子，“走吗？”
那也行，教务处那么大一栋楼，碰不上。
程越点头：“走吧。”
结果安明玉一直跟着他走到了辅导员办公室门口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程越捏了捏背包肩带，欲言又止。
对方在他前面敲了敲门。
“请进。”是于勤的声音。
安明玉推开门，往里瞟了一眼。
于勤很惊喜：“嗳，安明玉啊，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同学找你。”安明玉回头，“去吧。”
程越没法，只能进了办公室，但出乎他的意料，安明玉没有再跟上来。
办公室大门轻轻阖上，没锁。
于勤看见他，声音里的热情一下就消失了：“是你啊，有什么事？”
程越也知道他看自己不顺眼，不想和他多说，把包里的信封拿出来：“我来交贫困证明。”
“哦！”于勤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啧”了一声，刚准备再说几句，办公室的门突然“吱嘎吱嘎”敞开了一点。
似乎是被外面的风吹开的。
透过那段不大不小的缝隙，安明玉的背影清晰可见。
于勤眼神一转，笑道：“东西给我吧，那你的材料就交齐了，名字我给你报上，等着班主任通知你答辩。”
他态度转变太快，程越有点没反应过来：“……哦。”
“还有事吗？”于勤微笑着问。
“没了。”
离开时，程越还有点不可思议，难得独处的好机会，他竟然没刁难自己。
“好了？”安明玉也刚好从隔壁办公室走出来，问他，“回去吗？”
“回去。”
-
周四晚上依旧是程越最喜欢的基础化学课，他这次跟安明玉一起进的教室，还是坐在第一排的老位置。
“今天这节课我们复习第一单元的知识，以习题为主。”上课铃打响，教授站在讲台上道。
“啊……”
“又来？”
“不是吧，求求别点我……”
教室里顿时一片哀鸿。
教授微笑着等他们嚎完：“看来大家都很期待嘛，那有没有自告奋勇上台来做题的？”
台下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下头，生怕和他的眼神对视。
程越也被这个气氛弄得有点紧张，他翻开笔记本。
“没有人？”教授拖长了音调，“那我随便点咯？”
就在这时，教室后方一道男声打破寂静：“程越！”
那一小片紧接着又有人喊：“安明玉！”
其他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他们二人坐着的地方。
教授也推了一下眼镜，扫了一眼程越和安明玉：“嗯，这个提议不错。”
程越和他对视了几秒，咽了咽。
“傻逼吧，后面那几个，有毛病？”郭羽翔低骂，“就是上回被点上去没写出来，害老子也被点的那俩脑残。”
安明玉听到这，难得地直起身子回头望过去。
刚刚还满眼不怀好意的几个男生对上他冷漠的目光，纷纷闪躲着缩了缩脖子。
教授笑着拍了拍手：“都别吵了，这个提议很好，刚刚提议的两个男生，红衣服和黑衣服那两位，你们就第一组吧！”
其余人哄堂大笑。
等那两个男生上台，程越才突然发现其中一个就是上次在教务处楼下那位马尾辫女生的男朋友。
他抿了抿唇，垂下眼睛。
“程老师，有没有兴趣和我再比一场？”安明玉靠过来打断他的思绪。
程越转头：“比什么？”
“就比这道题，看谁解得快。”安明玉道，眼里有些挑战的光亮。
程越一下就被激起了好胜心：“行啊。”
“那我开始计时了？”安明玉点开手机秒表。
“好。”
黑板上的题目并不难，是一道热力学计算题，很基础，但教授改编过，计算量有点大。
程越飞速记下几个数据，在草稿本上演算。
手机秒表上的数字飞快变化。
一分四十七秒时，程越放下笔：“我写完了。”
安明玉也几乎同时停笔：“我慢了一点，厉害。”
程越弯了弯眼睛：“平局，你翻本子花了时间。”
“好。”安明玉也莞尔，“程老师说了算。”
气氛融洽，程越心情雀跃，他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他点开。
是一条短信，来自陌生号码。
【小程越。】
这个称呼让他立马就明白是谁发的短信，程越默默把屏幕按灭。
但对方却不放过他，又发了一条。
【你别以为抱上金大腿就能逃掉，我听说你最近拿了助学金，加起来能有小一万。】
【十一之前把你剩下的债打给我，不然你知道后果。】
程越弯起的嘴角慢慢落下，他盯着这几条信息看了几秒，把手机反着盖在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