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羽翔把东西帮忙送到之后就走了,寝室门关上，杨开淼开始帮安明玉装机。
“你这显卡牛逼啊，哎哟,这套水冷我前不久也想买来着,好用吗？”他嘴里的惊叹就没停下来过。
安明玉把显示器安好，抬头：“不知道,我感觉都差不多。”
“……”杨开淼面露谴责,“暴殄天物。”
程越还在背军事理论的笔记，他见状取出防噪耳塞，刚要塞上,安明玉走过来问：“吵吗？那明天白天我再装。”
他愣了愣,摇头：“不用,不吵，你们弄吧。”
“没事，不急用。”安明玉回头,“先放着吧。”
杨开淼把零件堆回他桌上：“行,我明天起床再给你装，装完你得让我爽爽,我要试试这顶级机子有多丝滑。”
程越听到安明玉笑了一声：“你玩就是了。”
紧接着对方又走到他旁边,扫了一眼,问：“这是军事理论？”
“对。”程越点头。
“后天上午考试？”安明玉拉过椅子坐下,“我还没复习，程老师能把你的笔记借我用用吗？”
两人距离有些近,程越一抬眼就对上了安明玉淡褐色的眸子。
台灯从侧面把暖光映在其中,像是他眼底有光。
程越咽了咽嗓子：“我……我只有一份笔记。”
“那……”安明玉又往前靠了一点,“介意我和你一起看吗？”
见程越没答应,他又道：“程老师,行行好，我不想挂科。”
很真诚的语气。
程越犹豫片刻，还是偏过身子，把笔记本往他那边推了一点：“但我背的速度有点慢。”
“我背书也很慢。”安明玉继续往他这边挪了一点点。
杨开淼在另一边看着两个都要靠在一起的人，皱了一下脸，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沉默地凝视了一会，发现似乎没人搭理自己，只能戴上耳机重新投入到游戏里。
“这里是什么意思？”安明玉微微往程越身前贴近，指着笔记本上的某一行字。
程越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目光却被那枚小痣给吸引了片刻。
“嗯？”安明玉没等到回答，偏头看他。
他从校外走过来，刚才又搬了东西，身上热气比在空调房里呆了许久的程越要重很多，这么近的距离，两人鼻息都几乎交融到一起。
程越心尖一抖，刚要退远一些，安明玉已经率先拉开了距离，笑道：“程老师走神了。”
“……”程越垂下眼去，避开他的目光，“哪一行？”
“第三行。”
程越数到第三行。
开头还是军事理论的内容，后半段却成了“鸡蛋灌饼，鸡蛋x2”字样。
程越：“……”
好像是他上课的时候突然想到下次要试试两个鸡蛋是不是真的好吃一些，随手写上去的。
“写错了。”程越抿了一下唇，抬笔把那行字划掉。
安明玉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没有追问。
十分钟过去，他伸手问：“我可以翻页吗？”
“翻吧。”安明玉点头，换了个坐姿，身体稍稍往后靠了靠，胳膊散漫地搭在了程越的椅背上。
程越翻到下一页，挪动了一下，后背碰到一个微微温热的物体。他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那是安明玉的胳膊，对方穿的是短袖，隔着单薄的衬衫，体温一下子传到他脊背上。
程越的身体立刻僵住，还没等他坐直，那道触感又消失了。
安明玉把胳膊往后挪开了。
程越默默放松，抬眼偷瞄了一眼身边的人。
不小心碰到的？
安明玉很安静，后续都没再换过坐姿，只偶然一次似乎看入神了，下意识想自己翻页，刚好摸到程越的指尖。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程越的手指颤了一下，对方就立即把手收了回去。
“不好意思，把程老师的笔记当成我自己的了。”安明玉道歉。
本身也只是个无心之举，程越没在意：“没事，你想翻页告诉我一声就行。”
对方又道：“我等你翻，我们背书速度差不多。”
……是吗。
可安明玉总是给他一种一眼扫下来就能把知识全部记住的错觉。
接近晚上十点，两人总算把所有笔记全部过了一遍。
程越收起笔记本，揉了揉有点酸胀的脖颈。
“我去，你俩真坐一块儿学了一晚上？”杨开淼也正好下机，目瞪口呆，“我们最近有啥要考试的？军事理论？那玩意至于吗？”
安明玉把椅子搬回原位，瞥了他一眼：“闭卷考试，有什么不至于？”
“但是……”你他妈的高中竞赛看书都没这么认真过！
杨开淼对上他有点冷淡的眼神，默默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程越没察觉他身后短暂的小风波，他收拾好桌面，拿起手机给z市的居委会李阿姨打电话。
“喂？”李阿姨声音有点尖锐，“谁啊？”
他走出寝室：“是我，程越。”
“哦！小越啊。”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就柔和起来，“怎么样，大学好不好玩啊？”
程越眼里带了些暖意：“挺好的。”
“哈哈，我跟老赵前几天去看你爷爷，还跟他说起你呢。”李阿姨笑道，“马上是不是十一放假了，得回来吧？”
“嗯。”
“票买好了没有？别到时候抢不着，那站票可折腾人哩！千万买不得！”
“还没，我不会买站票的，您放心。”程越靠在寝室走廊的墙壁上，嘴角弯了弯。
李阿姨：“你自己记得就好，你是从小就聪明的，阿姨不担心你。你爷爷最近一切都好，你放心，好好学习！”
程越就是想听这句话，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下去：“谢谢阿姨。”
“哎哟，这孩子，我跟你妈妈多少年的交情，你跟我客气啥？”李阿姨假意责怪，“哦，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吧，看我这话多的，别给你正经事耽误了。”
程越莞尔：“没耽误。”
“嗨哟……”李阿姨笑得合不拢嘴，“说吧说吧，有什么事呢？”
“我……”程越抿了一下唇，“我马上要申请助学金了，但是学校要提供贫困证明。”
“哦！这个啊，阿姨早就跟你想到了。”李阿姨回答，“老赵家的孩子之前也是要开这个证明，所以我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份，在一个……我想想，应该是牛皮纸的信封里，包好了，都放在你装电脑的背包夹层里头，你去找找看。”
程越呆愣了几秒：“哦，哦……好，我去找。”
“嗯嗯。”李阿姨应答，“找着了给我发个讯息，要是弄丢了，我再给你开一个寄过去。”
“好。”
“婷婷跟你怎么样了啊？”李阿姨问。
程越低下头：“挺……挺照顾我的。”
李阿姨听了高兴道：“女孩是害羞一些，她比你大一岁，但是也是个好丫头，你要喜欢可得抓紧追咯。”
“好。”程越低声应道。
又聊了几句，他挂了电话回寝室。
“跟家里人打电话？”安明玉冲完澡，边擦头发边问。
程越“嗯”了一声，把自己的椅子搬到原先放被子的衣橱下面，脱了鞋子踩上去。
安明玉抬头看他：“要拿什么？我帮你。”
“不用。”他摇头拒绝。
程越从下方的小柜子里拿了钥匙，打开衣橱。他没记错，李阿姨说的电脑包就放在里面。
下周一之前就要上交证明，邮寄可能会来不及，希望东西在里面。
背包当时被丢到了柜子深处，他踩着椅子也只是勉强能够着，好不容易拿出来，程越拉开包，往夹层里面一摸，还真摸出来一个牛皮纸的信封。
他心里放松了不少，把包放回去，又还是不放心地拆开信封倒了倒。
里面滑出来几张一百块的纸币。
多半是李阿姨偷偷塞给他的。
程越心里一暖，把钱拿出来，却没想跟着抽出了最底下的白纸。
那张纸轻飘飘的，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从他指缝溜走，往地上飘去。
程越弯下身就要伸手去抓。
脚下的椅子“咔”地一响，又猛地一晃。
眼看就要整个人摔到地上——
“小心！”
安明玉长胳膊一揽，把他稳稳当当托住。
程越的心跳得飞快，惊魂未定，下意识抱紧面前这只胳膊。
半晌，他反应过来，松开手低下脑袋去找刚才的白纸：“我……”
那可是贫困证明……算不上多光彩的东西。
但是……地上没有。
“拿好。”
下一秒，那张纸被递到了程越面前。
安明玉嗓音有点低，垂着眼睛，没往上面看，也没露出任何好奇或是怜悯的神色。
程越迅速接过来，重新往信封里塞：“谢，谢谢。”
“磕到没有？”对方问。
把贫困证明重新收好，程越摇头：“没有，谢谢你。”
“哎，安明玉！”杨开淼突然嚎了一嗓子。
程越还想再端详端详对方的神色，安明玉已经回头去往杨开淼那边走了。
可能真没看到。
但是……贫困证明那几个大字就在正上面，刚才安明玉还是正面朝上递给他的。
“程越，你也来你也来，有情况！”杨开淼又对他招招手。
程越压下心思，走过去：“什么？”
“刚刚班群里发的。”杨开淼把手机举起来，“你们看，说是军训结束以后也要加强体育锻炼，本学期必须使用快乐跑步app，完成50次跑步打卡，时间为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每次不得少于一公里，还规定速度，我去……”
杨·宅男本宅·开淼受到一万点暴击伤害。
“这是想要我的命啊！”他哀嚎。
安明玉挑了一下唇，看向程越：“约晨跑吗？这周白天都没课。”
程越刚好也打算在早上跑步，点头：“可以。”
杨开淼对他俩竖起大拇指：“牛逼，还好安明玉来寝室住了，这位可是早起达人，程越，你以后早上能有免费的叫.床服务了。”
？？
程越眼睛微微睁大。
安明玉眉毛一挑，和他同时望向杨开淼。
后者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干……干嘛啊？我说的是叫起床服务！想什么呢？你俩思想很不对劲啊！”
程越扭开头，脸上有点红。
安明玉清了一下嗓子，程越耳尖地捕捉到这个动静，更加局促，赶紧拿了睡衣跑进浴室。
夜里熄灯以后，他盖着被子，闭上眼睛。
头顶的另外一张床铺上传来一声细小的“睡了吗？”
程越仰头：“？”
透过床栏，只能看到安明玉高挺的鼻梁和一点点睫毛阴影。
对方悄声：“明天几点起？”
声音很近，像极了在他耳边呢喃。
“喂？”对面床上的杨开淼翻身，“我说你俩，刚来就搞小团体孤立我？说什么悄悄话呢？”
他这么一打断，程越到嘴边的话停顿了几秒。
“八点行吗？”安明玉又问。
他把下巴从被子里探出来，也轻轻道：“行。”
“嗯。”安明玉轻声应答，“晚安。”
这句晚安太柔和低沉，有些过度亲昵。
程越耳朵跟着一麻，微微发热。
他犹豫片刻，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