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京城有关空山和求子之事的流言甚嚣尘上。朝廷之上一直都有人出面干预,但流言这个东西就跟空气一样,只要有一丝缝隙就会借机流出去。因为此事闹得太大,引起了权贵层们的公愤。多的是人想要收拾他们。于是最先传出流言的茶楼被查封了,说书先生被抓。但每日一个新故事的频率却没有改变。只不过这次却是从明处转到了暗处。结果,明明满京城的人都在说,可是当官府地派人兵马去抓人的时候,却发现谁也没说。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快把自己整不会了。他们这几日光是在外面奔波抓人了。可把自己弄得人困马乏的,功效却不大。现下卫所里一片怨声载道。“日他娘的哦,这个样子下去,我们不等把那些多嘴多舌的王八羔子抓到手,就在京城这样乱跑,先把自己给累死了。”
“哎,谁说不是了,这传播流言的人也着实讨厌,别让我逮到他们。”
“嘿,快莫要啷个说,我看这事还得怪空山那个狗杂种,死秃驴。要不是他搞五搞六的,我们啷个会这么辛苦蛮……”……大家议论纷纷,说得好不热闹。就在这时,沈昀和王恩泽一前一后走进南城兵马司。“嘿,我当是谁了。”
南城兵马司指挥刘树生斜睥着走进来的两位身穿官袍的年轻男子。这二人走在前面的穿着绯色绣云雁官袍。后面的则穿着正五品青色绣白鹇官袍。他俱都认识,盖因这两人目前算是皇上那里的新晋宠臣。他们一个人是状元郎,一个却是靠着家中做侍郎的父亲爬上的四品御史。他就特别不服气。他堂堂刘家,永安侯府的嫡系,虽然任了南城兵马司指挥。这个官职也只是听着好听罢了。其实只是一个正六品的小衙门,位小职卑的,在这高官遍布的京城是个人都能指挥他。而且这个部门也没啥正经差事,每天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到处晃悠,美其名曰维护京城安危。但其实每天除了抓抓小毛贼,处理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争执以外,什么大事都没有。反正涉及到钱财数额大的,或者搞出了人命的,一律都会提交给顺天府尹,要么有些案子就直接交给刑部或者大理寺来处理。甚至有些严重的就会有锦衣卫出面。反正他们是没有什么大作用的。就像这次,封堵八卦和流言居然让他们出手。他们能把别人嘴堵一时,却不能堵一辈子。而且堵得了这个,堵不赢那个。这也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刘树生心神烦闷,这个时候看到谁都没有好脸色。故而也管不得自己品级低了。王恩泽看出他的态度,虽然他的官职大过他,但这里是他的地盘,而且他们此行还要他出力。故而他十分自然地假装没有看到,也同时忽略他的情绪道:“皇上口谕,刘指挥不必再日日派人出去封堵流言了。”
刘树生正一脸没好气地打算说些什么话来噎他们。谁知道他们一来就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好的一个消息,他当下就不困了,也不气了,朝两人拱了拱手:“当真?”
“皇上千金之躯,金口玉言,岂能儿戏。”
王恩泽朝上拱了拱手,以示尊敬。刘树生高兴了,但想想这样的口谕似乎用不着这两位御前的宠臣下来宣扬吧。他立刻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粗壮纤长的眉毛像一条笔刷一样,在宣纸上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那二位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抄了皇觉寺!”“啊,这,这不太好吧。”
刘树生被吓了一跳。当朝皇帝以孝道治国,但笃信佛教。所以兴昭帝在位期间,佛寺兴旺,光这京城之中,天子脚下,就隐藏着十来座寺庙庵堂。如今他们居然让他带兵去抄皇觉寺。那家寺庙不简单,在前朝的时候是皇家寺庙。但后来甘泉寺里出现了一个堪比神仙一般神算的大师,又正好救了先皇,所以自大梁朝以后皇家寺庙变成了甘泉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也有三斤钉。皇觉寺虽然已经不再是国寺了,但因为它独特的位置,就在京城西郊,大家前去烧香拜佛,不用出京城,方便便捷。所以皇觉寺这么多年的影响并不小。这一点从平日里它们香火之旺盛就能看得出来。让他去抄皇觉寺,他觉得还不如去抓人了。王恩泽一脸严肃:“没错,抄皇觉寺。皇上怀疑在皇觉寺里还有空山等人的同伙。”
刘树生犹豫道:“这个抄家一般不是锦衣卫在做吗,这个,那个我恐怕……”“你敢抗旨不尊?”
沈昀轻飘飘地道。刘树生一惊,这怎么上纲上线了。他只不过想试探一个度罢了。当下应了,他没有反对的余地。他就是一个干活的,听命行事。很快在王恩泽和沈昀的带队下,刘树生点齐了南城兵马司的人奔赴皇觉寺。冲进去将人一点一抓,一片大乱。皇觉寺很大,里面的和尚沙弥很多,只把那些年纪的小沙弥抓走了,留下了一干留着长胡须,披着袈裟的所谓得道高僧。抓了人,在寺庙面前立了马扎,不许百姓前去烧香。这就算是封了寺庙。这事太过于震撼了,皇觉寺又处于西市,正是热闹繁华的所在。毫不例外,沈昀等人还没有走出皇觉寺的大门。五城兵马司抄了皇觉寺的消息就传了出去,并且迅速在各茶楼酒馆之间走红。于是近来流传于京城的有关空山求子的流言很快就被换成了皇觉寺被查封之事。但凡亲戚友人见面,都要论上一论。抓了人,根本没怎么审,就只是走了一个过场,大概问讯了一番。王恩泽和沈昀进了一趟宫,回来便得出结论,皇觉寺作乱之人除了已被抓的空山四人之外,并无旁人。而且他们四人虽说住在皇觉寺,但其实并不是皇觉寺的和尚,只是挂单在此。一年到头也只有一小半的时间在寺里,其余时间都是在外游荡。于是轰轰烈烈地抓人,折腾一番之后又悄无声息地把人放了回去。对于皇觉寺来说最初声誉有损,但很快就得到了兴昭帝的澄清。说皇觉寺中一众高僧与空山无关,大家大可不必担心,可放心前往求神拜佛。这一次空山等人行事被抓,冥冥中就是佛祖保佑。事情大面上是这样,但到底有没有查出问题,却只有负责此案的沈昀和王恩泽知道了。不过刘树生因此事表现好,倒是拿了不少的赏赐。他以后再看到沈昀和王恩泽顿时觉得这两位长得好看的年轻同僚一下子变得顺眼起来了。因着这么一闹腾,兴昭帝直接把空山的案子交给了御史王恩泽审理。他并不属刑部,也不是大理寺的人,但他是都察院的御史,其职责为“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故而由他出面总理此事,倒也算是内行。而且他近来立功卓绝,在朝堂之中很有几分威信。王恩泽得了这个差使后,毫不犹豫地拉上了沈昀。他上禀说沈郎中遇事冷静,大多有独特点子,若有他在旁协理,此案定能快速理清。兴昭帝已经被此事搅得心烦不已。想着之前提出用折腾皇觉寺的事情转移大众的注意力,把八卦之风灭掉的主意便是沈昀出的。现如今京城之中有关空山与朝中各贵夫人求子之类的流言渐少,他终于不用在早朝的时候面对朝臣们那无尽的谏言了。心里对于沈昀也是越加信任。王恩泽和沈昀走马上任,有人乐见其成,有人却是气得连摔了四个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