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被合上,七娘笑靥如花的甩着帕子,边走,边有意抬高声刺激他:“哎呀,我家小主人,正与刺史大人相谈甚欢呢!刺史大人真不愧是小主人的知己,小主人见了他,果真心境开阔,心里舒畅了许多,哪像某人,就只会给小主人添堵。”
相谈甚欢?心里舒畅?把他拦在外面,却与张如枫相谈甚欢?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迈上前一步,他想借着胸口一团怒火,索性推门而入,问个究竟算了。可手抬起,他却又怂了。本来阿婠便在生他的气,他若是再粗鲁的闯进去,日后,就更不好哄了……可好巧不巧,在他犹豫之时,里面的声音却又渗出门缝,钻进了他耳中——“你轻点,会疼的!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不晓得怜香惜玉呢?”
“现在这时候,讲究怜香惜玉,太不切合实际了。还是速战速决,玹弟还在门外呢。”
“管他做什么,让他候着就是了!”
“茶娘,我们这样做,玹弟知道了,可是会吃醋的……”“吃醋?他才不会为我吃醋呢!哎呀,你慢点!”
“知道了知道了,唠唠叨叨的……”玹华的脑子轰然一炸,顿时胸口怒火直冲头顶,压也压不住的就一把推开门,心中之言脱口而出:“张如枫!朋友妻不可欺,你竟然敢背着我做这种……”定睛看清眼前状况,玹华霎时,又噎住了……此时此刻,莫婠正啃着一枚桃子,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他。而张如枫则手中桃子刚被切开一半,见他怒不可遏的闯进来,瞠目结舌了良久,方无辜与莫婠抱怨:“你看,我就说吧,这种事,我们不能背着玹弟,玹弟他肯定会怪咱们吃独食的……”莫婠啃了口桃子,别过头,“哼!”
张如枫把桌上几瓣切好的桃子送过来,拿给玹华:“你可别怪我,我切好的,都是打算一会儿给你送过去的。你现在自己来了,却也正好。来吃桃子,七娘刚刚送来的。”
“桃、桃子。”
玹华语塞,原来是桃子……心里尚还纠结着拿与不拿,莫婠却已啃着桃子起身离开了,“我出去了,如枫你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把房门关上。”
张如枫仗义点头:“好。”
玹华着急回身:“阿婠,你去哪?”
莫婠疾步出了厢房,“你管我!”
听着莫婠已经绕过一条长廊,步子轻快的下了木梯了,玹华愣在了原地。张如枫端着桃子好心提醒:“还不快跟上去,当心有人撬你墙角!”
“咳,张兄此话何意?”
玹华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张如枫惬意道:“方才,茶娘与我说,七娘要引荐她去见城中其他酒楼的掌柜老板。”
玹华皱了皱眉:“重歆楼开张,阿婠又是刚刚成为重歆楼的新老板,的确,是该多见见同行的老板与掌柜。”
张如枫再凑近些:“可是,本官听说,今日那些老板,可都把自家小少爷给带来了……重歆楼乃是城中花楼之首,此番改造,必然会让重歆楼,繁华更比从前。依着重歆楼往前的地位,与现在的苗头,城中那些小酒楼,小客栈,以及小饭馆,小赌坊,哪些不想争先巴结着。而重歆楼的新老板,又恰好是位二八风华的美娇娘,虽说身份上,有些许特殊,可她虽处烟花之地,却是出淤泥而不染,重点是,还有钱,还有这么大一座重歆楼。商人素来重利,而并不在乎某些世俗偏见,他们都把自家少爷给带来了,其心,怕是早已昭昭。试想这青州城内,哪家娶了白茶娘,岂不是得了天大的便宜,光是陪嫁,都够他们三世不愁了!你说,这等好事,那些人,又岂会轻易放过机会,放过茶娘?”
玹华被张如枫点明了,“你的意思是,会有人,对阿婠图谋不轨?”
“何止图谋不轨,我劝你,还是快些去保护她吧,万一她被别人占便宜了……她一个姑娘家,就算武功高深,有些事,也不好光明正大的解决,更不好直说。届时,别人可不会顾及到,她是谁的妻,不可欺了……”“他们敢!谁敢动阿婠,朕、我剁了他!”
一拂袖子,玹华二话没说,直接追出了门去……目送着玹华的背影从眼前消失,张如枫负袖沉笑了声,无奈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这一对,当真是双活宝!”
留下的桃子没人吃了,张如枫只好自己委屈些,将桃子多拿了两瓣,包进干净帕子里,打算去给月魄尝尝鲜。“今年的甘露蟠桃,可是个好东西,可惜啊,遇见了一对不识货的……这么贵的水果,放坏了岂不是暴殄天珍,哎,想本官堂堂一介刺史,往年都没有舍得买上一个蟠桃,而七娘一买,就是一筐。这日子过的啊,还不如花楼的掌柜,惭愧,真是惭愧!”
——镜花水月园,满廊花灯整齐排列两畔,枝头莲花灯沐风浅浅摇曳,一盏梨灯探出花廊,于风中散发清雅梨香,慢吞吞的剥落片片玉色花瓣……湖水里放上了各样式的祈福灯盏,岸边红绸飘飘,倩影窈窕。适逢五月藕花绽放,拂云花花期正旺,是以满园经过七娘一番细心点缀后,举目皆是色彩,遍地皆是花草,曲曲回廊,花色怡人,绿水青亭,日照紫香炉。倾斜的阳光从漏窗里洒下,斑驳落于青石铺就的雕花纳福长道上。虽未到日暮,花灯也只是悬挂安好,不曾点燃,暂时还欣赏不到十里灼华的美景,可园中自有花草斗艳,也算是一方妙景。七娘引着莫婠前去长桥上见诸位老板掌柜,最先遇见的,是青鸾轩的掌柜,掌柜瞧着已有些年岁,但幸在掌柜和善,待人温和,毫不摆谱,遇见莫婠亦是分外欣赏,攀谈言语间,皆是对莫婠的赞扬。“白老板年轻有为,小小年纪便能主事一楼,真是让这等小辈们愧颜,若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能有白老板三分聪明,老夫就算是两眼一闭,魂入九泉,也死而瞑目了!”
“宋掌柜谬赞了,茶娘年纪小,这楼中事务,也都是七娘一手打理的,茶娘不过是白得了一个好名声罢了。”
“七娘掌柜,的确本事不小,为人也精明,有七娘掌柜辅佐白老板,这青州城,注定是重歆楼的天下。”
“掌柜言重了,不过都是在青州城混口饭吃而已,我们没想过,要断了别人的财路。”
“的确,重歆楼素来都是凭借自己的本事,扬名万里。不过,虽然贵楼掌柜的确能干,可看白老板的言行举止,倒见得,白老板也是个了不得的姑娘,前途无量啊!”
“承掌柜吉言,多谢掌柜夸赞了。”
继续往前,又是凤归茶楼的老板,七娘温和给莫婠介绍:“老板,这位就是凤归茶楼老板,人称青州四公子之一的琳琅公子,年轻有为,手下产业遍布青州,家族的势力,更是不容人小觑。琳琅公子少年成名,饱读诗书,最擅长的,是绘风景图,青州城内,琳琅公子的丹青,一副能卖三百两。”
琳琅公子生的,却也还不错,年岁应该也同张如枫大差不差,只是莫婠觉得,七娘的这番夸赞,多少有些夸张的成分……譬如七娘说,他擅长绘画,一副丹青能卖三百两,可莫婠瞧他手中那柄扇面,面上虽有红日初升,青山远舟,可画工一般,根本算不上好,色彩不均匀,该柔和的地方不柔和,该果断的地方,不果断。画中生硬,连玹华所画的风景图三分之一功力都未达到,就这,还要三百两,莫婠觉得若玹华能出去摆摊卖字画的话,以他那水准,一幅画至少可叫嚷个一千两!人长得是不错,可惜偏爱自以为是了些,这种人往往嘴里难觅一句真话,若是以后与他合作,他必定得诓走莫婠不少本钱。“琳琅公子,幸会幸会。”
莫婠还是礼貌的朝他点了点头,那琳琅公子见状,也朝莫婠回了个揖手礼,潇洒一展折扇,开始口若悬河道:“早便听闻重歆楼的白老板是位绝世佳人,今日一见,当真如此,有白老板在重歆楼镇场子,这重歆楼的百花,可就顿时黯然失色了。啧啧,在下前半生也算是赏遍万种佳人,似白老板这种,高贵的仿若天山雪莲一般的仙女儿,在下可真是,第一次见到。白老板就如同那瑶池仙子,与凡间这庸脂俗粉,根本无法比较,凡间的所有美人儿,到了你白老板面前,都得沦为落叶,沦为陪衬。”
说着,还打算向莫婠伸出一双猪蹄子,“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对白老板,真是一见倾心,再见倾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