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回答，然而真的听到从她嘴里吐出这两个字时，程愫庭的心还是抽痛了一下。
他从来不奢望周围人的理解，有说他一意孤行，有说他手段狠辣，更不乏人说他狡猾奸诈，他的确是带着算计一路走到现在，但也不见得对每个人都是纯粹的算计。
一度以为顾言棠至少会相信他，没想到只是他会错了意。
“那我也没有办法。”他确实是没有办法，脑袋长在顾言棠的脖子上，有什么想法都是她自己的，也强加不了。
听着他无力的回答，顾言棠松动一秒，但也只是短短一秒。
“你到现在也还是认为我只是为了让你更好的假扮自己的身份才对你这么好的吗？”程愫庭大概是第一次对别人提出这样的疑问，以一个处在下风的处境，几乎是最后乞求般。
顾言棠脚步顿了顿，避开程愫庭的视线，干巴巴地回道，“不是吗？”
程愫庭没有回答，只是沉默敛下眼睑，大步越过她往外走去。
“至少，”顾言棠在整理安全带的时候，程愫庭忽然开口，顾言棠下意识抬头去看他，他却别过脸，不愿意和她对视，“回到最初的样子吧，不用总绷着自己。”
这几日他算是看出来了，顾言棠完完全全是在给自己找罪受，想说的话不说，想做的事不做，哪怕不强求她露出真性情，也不该是这般把自己包裹在面具后。
至于那些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信任和谐，崩塌了慢慢再重建就好了。
“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程愫庭默默解释了一句，也不看顾言棠的脸色，径直启动了车。
听了他的一番话，顾言棠垂下眼，愧疚扩散开来。
她的确是在有意无意地控制自己的脾气，身为程太太该有的端庄优雅，已经冲散了太多她以前的灵动。
程愫庭这么说，似乎是无可奈何之举，其实还是在为她着想。
他到底想干什么呢？打一巴掌再给颗糖？
尽管诸多想法猜测，日子也还是要继续过的。
重新回到学校上课的顾言棠偶尔会和程愫庭通电话，聊天内容也是干巴巴的，无非就是自己最近在学校如何，学了什么，作业多不多，学业重不重。
与其说程愫庭是她的丈夫，不如说是一个唠叨的父亲更合适。
她只是暂时找不到和程愫庭相处的合适的方式。
虽然程愫庭一句“回到最初”简简单单，要实施起来实在是太困难了。相处的日子不是白处的，多多少少都还会有些隐晦的感情存在里面，但要心甘情愿地由着感情发展，顾言棠又是绝对不愿意的。
于是尚在适应期的两人，就变成了现在不尴不尬地“父女”对话期。
“……那就先挂了，有事记得联系我。”准时报道完自己的状况，听着他惯例的结束语，顾言棠挂断电话，长叹一口气。
“有什么烦心事？”秦韵看到好友郁闷的神情，体贴地询问一句。
在学校里对她掌握最清楚的大概就是秦韵了，顾言棠心思一动，女生的小秘密总是需要分享的，更何况这种感情的烦恼，简直是打发时间增进姐妹情谊的利器。
顾言棠哀怨地看了她一眼，“我现在和程愫庭都快变成父女了。”
“……”秦韵一怔，“噗——”笑了出来。
不明白她在笑什么，顾言棠埋怨道，“每天像个大家长似的管着我，读个大学跟读小学一样。”
虽然她现在烦恼的并不是这些就对了。
“可是你一点都看不出烦啊。”秦韵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每天一到点就开始瞄手机，要是真的烦，直接当做没看到不就好了，人家一个总裁难不成还天天缠着给你打电话，他不要面子的啊。”
秦韵这话未免也说得太过直白了一些，顾言棠一下就被带到了她的话里，苦恼地皱起眉，努力为自己找借口，“你不知道，要是我不接电话，他可能就直接找到学校来了。”
对于她这一番说辞，秦韵只是耸耸肩，不置可否。
顾言棠瘪瘪嘴，双手握拳撑住自己下巴，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秦韵也跟着趴下来，戳戳她的胳膊肘，“你知道你现在脸上写着什么吗？”
“什么？”顾言棠显然没有什么心情。
“少、女、怀、春。”秦韵一字一顿，生怕她听不清似的，顾言棠受惊般“腾——”地坐直身子，“怀什么春，乱说！”义正言辞一本正经的模样让秦韵忍俊不禁，连连摆手，“我开玩笑的。”
顾言棠还是瞪着她，“玩笑不要乱开。”
秦韵急忙揉揉她的胳膊，“哎呀，就是随便开个玩笑嘛。”
难得看到秦韵这么撒娇卖萌的样子，顾言棠的气也一下子消了。
“晚上想去哪里吃？”难得晚上没课，秦韵机智地转移话题。
顾言棠正要张口说什么，手机震动一下，是一条信息。
因为就在屏幕上，秦韵不小心也瞄到了。
——晚上在学校门口等我。
信息如是说。
“啧啧啧，”秦韵明明一个大家闺秀，硬生生地暴露出了痴汉损友属性，顾言棠几乎要怀疑她被人穿了，“佳人有约啊，那你去吧。”
顾言棠不知道程愫庭哪里抽风忽然联系自己吃饭，虽然心里也是有些小期待的，“我还是和你去吧，都答应你了。”
“不要把锅带在我头上，我可不是那种毁人良宵的小人。”秦韵促狭地笑着，顾言棠无奈地叹了口气，秦韵真是完全脱离了她最初对她的认知。
结果，最后以秦韵陪她走到校门口成功达成协议。
——出来。
刚一下课，程愫庭的短信就准时地发过来，顾言棠看了一眼，关上手机，过一会儿又拿出来看了一眼，秦韵在一边看到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调侃，“别看了，等会就能看到真人了。”
顾言棠剜她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
等会用什么表情怎么回应，她完全没有想到，也没有任何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