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锅汤药的全过程，都是忐忑又心虚的，时不时看向林笑优，确认一下王爷会不会当场翻脸。林笑优起初也很忐忑，直至祁湛寒手刃了那高个子乞丐，他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看样子是不会在这儿发作了，也好，第二锅药汤派发完，这里的百姓们几乎都照顾全了。至于回府之后的事儿，等回府之后再说吧。”
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拎出一沓口罩，让阿七下发给他们的人，祁湛寒鄙夷的看着那盖在脸上的白色东西，从鼻孔里发出不屑，“本王用不着！”
林笑优呵呵，“爱戴不戴。”
傍晚时分，狂风大作。阿七等人协助李姑娘和青蝉安顿好熬药的大锅，还专门派了一辆马车送李姑娘回家。林笑优回府的马车上就睡着了，脑袋咣当咣当的撞在车壁上，听得车夫阿七都直咧嘴，打了车帘子确认王妃的脑子没有撞坏。马车里，青蝉正一脸担忧的扶着林笑优的肩膀，这马车本就大，因为天气的缘故，马儿速度也快，小丫头根本护不住王妃的周全。“看什么看？”
一旁骑马的祁湛寒，居高临下道，“撞不死就行，不用管她。”
主子都发话了，阿七心安理得继续驾车。总算到了王府门口，却怎么也叫不醒王妃。她睡得跟晕过去了似的，任凭青蝉摇动肩膀，或者扭动胳膊，她都岿然不动。最后只能眼巴巴看着王爷。在他们以为，祁湛寒会被逼的怜香惜玉一把时，却见他抽出冷剑，朝着林笑优的脖颈刺去。冷芒抵住林笑优脖子的瞬间，她一边伸懒腰一边打哈欠，“到了吗？怎么不叫我呢？搞得我睡过头了都。”
旁若无人绕开他的剑锋，拉着青蝉跳下马车，一溜烟就钻进王府大门了。“您是装的呀？”
“谁曾想他会跟着回来呀，躲他都来不及呢！”
按照林笑优的估算，祁湛寒是不会搭理她，直接回书房的主儿，没想到今天这么有耐心……丫头青蝉噗嗤笑了，这才搞明白王妃耍小聪明躲着王爷。一天的相处下来，她彻底改变了对林笑优的印象。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魅力，明明心里是有那么关心百姓的，偏偏嘴上就是不承认。在发现小女孩被人欺负了之后，她吃着脚追出那么远，只为逮住那为非作歹的坏人。这样的魅力，让人招架不住。同样有这个疑惑的，还有此刻坐在床榻上的祁湛寒，他盯着屋内一闪一闪的烛光，浓眉紧锁。今日见到的林笑优，似乎跟往常的不太一样。不，是最近的林笑优都跟边境见到的不同了。这一点，祁湛寒很不想承认。他执念于相信自己在恒流镇所看到的，下意识认为林笑优来到京城之后的诸番作为，不过是良心发现，在为自己造下的孽弥补罢了。忽听掀帘子的声音，祁湛寒迎声望去，见林笑优肩膀以下松散的裹着块大巾子，香肩弧线分明，点缀着沐浴后的些许水珠，她赤脚走出来，一边擦拭着湿发。散乱的碎发贴在她的脸颊上，为她更添了一丝慵懒。林笑优显然没料到祁湛寒会跑来，所以下意识的站定，挤出一抹讨好的笑，目光却飘过他手边的凳子，那里正搭着她准备更换的亵衣亵裤。脑海中莫名的闪过滚床单那天的一幕，林笑优打了个寒颤，选择离他远点，没去拿衣服，“你要是觉得这屋的床更舒服，今晚就睡这儿，我给你让地儿，呵呵。”
这是你家，你活该任性！祁湛寒没答话，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的目送她开门。一道闪电劈开了寂静的夜空，林笑优开门就被冷风激着了。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雨水自房檐有节奏的滴下。她思忖一番，觉得祁湛寒比风雨可怕多了，果断迈出房间，却被人生生拽了回来，按在门板上。祁湛寒没有给她夺门而出的机会，“本王的王妃，何时成为太医院的人了？还有，赈济流民的药汤钱从何而来？”
他的语气很平和，听不出喜怒，但落到林笑优的耳朵里，已经掀起了巨浪。终究躲不过这一关啊！“如果以湛王妃的名义救人，谁敢用我的药？”
她顿了顿调整语气说，“廖太医不过是我拉出来的幌子，这件事情太后是知道的，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你曾说我救过一条命，你就会杀那个人，以前的事情我真的忘了，不知道当时恒流镇的具体情况，但现在的一切一切我都真实感受着，我是一个医者，不会放任生灵涂炭而不顾。”
“好一个放任生灵涂炭，真当自己是救苦救世的菩萨了？”
他凑近，专属的气息扑面而来。“钱呢？”
“姚府他们送过去的。”
“他们”这个词，用的很讲究。祁湛寒冷眼瞧着她，“你的境况，很快就会好了。”
林笑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在安慰她吗？可是，他听到真相之后的反应，未免太平静了些吧？“你该不会早就知道我在给人治病了吧？”
祁湛寒剑眉轻挑，嘴角闪过莫名的弧度，“你真当本王好糊弄吗？”
“早知道你跟我这儿装？”
“我只是不明白，太后为什么独独偏袒于你。”
林笑优出宫那天，太后叫了祁湛寒过去，将这一个月里林笑优都做过什么如实相告。“哀家就是想看看，她究竟能不能治这病。倘若治得，这事儿就得好好考究了，毕竟，辽国境内的势力也很乱。真相如何，是需要时间来验证的。”
太后为林笑优争取了这次机会，让祁湛寒无论如何不要阻止她救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祁湛寒哪里还有分辨的余地。“大概是因为太后慧眼，看出了我天生丽质，秀外慧中。”
祁湛寒白了她一眼，忽然侧过头去咳嗽了一声。林笑优听他咳声不对，顿时汗毛都竖起来了，屏住呼吸跑床边找口罩，这一通紧张的忙活，压根忘了自己身上只裹着一张大巾子。等她防护完毕，回神来给祁湛寒看诊，脚步不稳踩在了巾子的一角，整个人朝着他飞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