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优尴尬在床上,躺也不是,起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装出一副可怜样。从现在的情形看,岐王夫妇必是始作俑者,为了给胥王使绊子,加深他和太后的嫌隙,不惜捅娄子。“皇天不负折腾人”他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听说,都动了刀了?”
虽然是为救人,但公然在慈仁宫中动刀,那也是有罪的,太后仍是居高临下的姿态。林笑优扫了一眼惠源嬷嬷,见她不住给自己暗示,猜测太后并不知道自己曾大小便失禁过。虽然对阶级观念十分抵触,但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跪不行了。恭恭敬敬的爬起来,跪在了床上,“孙媳知道错了。”
“你与哀家不过一面之缘,当时的情况亦可袖手旁观,为何选了最为凶险的法子?”
没让她平身,太后继续问。……因为你是救命稻草啊!殿内鸦雀无声,正当太后双眸微眯,以为她要说出“都是入宫之前王爷交代的,要敬重太后”这类冠冕堂皇的话。却没想到……“孙媳还未被献王义父收养之前,一直都跟祖母相依为命。虽然那时还小,但祖母的温度、欢乐的笑声都深深刻印在孙媳的脑海。适才进慈仁宫时,见到您躺在地上,孙媳……就想到了祖母,当时心中就一个念头:不能再一次失去祖母了。”
好一会儿的寂静过后,只听一声长长的叹息,“起来吧,自己都还病着,让人看了还道哀家欺负你呢!”
说是“病”,但林笑优身上的伤口,太后和惠源嬷嬷都瞧见了。因此只让廖太医为她把脉,开了退热的药。而涂外伤的药,则是太后宫中私物。惠源嬷嬷心里一松,忙去搀扶林笑优。她却不肯起来,持续叩头三下,“皇祖母,孙媳有话不吐不快。”
“你说。”
“适才进慈仁宫的时候,您问过孙媳一句话……”惠源嬷嬷眉头一跳,正要开口阻止,却被太后一个眼神给定住了。“接着说!”
“孙媳斗胆,想跟太后单独聊聊。”
见她主动要提乐徐的事情,太后始料未及,激动的开始粗喘。嬷嬷生怕她病情起伏,但心里也清楚,若不分出个所以然来,她不会罢休,“你们都下去吧。”
屋内,只剩她们三人。林笑优开口,“事已至此,再多敷衍的话您都听不进去。站在医者的角度我很清楚,就算所有人想尽办法把这次给瞒过去了,终究有一天,您心里的种子会萌出芽来。”
顿了顿,她抛出最为重要的诱饵,“乐徐皇姐的确出事了,她没有嫁到辽国去。”
太后眼神一晃,呼吸几乎要停了。惠源嬷嬷不忍看主子难受,“王妃不要再说了。”
“让她说!哀家能撑住。若是这点小风小浪都抗不得,哀家也不配做伏国太后了。”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林笑优,“哀家想听实话,乐徐她……是否还活着?”
林笑优咬紧了牙,从容对上太后的目光,“她死了。”
声音清朗,却似抛出一记重锤敲打在太后的心间。她双腿发软,撑着就从暖塌上下来了,脑溢血刚刚好转,这时候人是天旋地转的。林笑优吓了一跳,眼疾手快的拉住她,观察着太后的神色,思考着要不要进一步给药。“王妃,您这是要了太后的命啊!”
惠源嬷嬷声音沙哑。林笑优没回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从窗外扫过。那里,一道黑影闪过。林笑优和太后对视了一眼,“如所有人知道的那般,伏国公主已死在恒流镇,但其实……没有人清楚细节:祁乐徐还活着。”
太后目露诧异,忽觉堵在嗓子眼的那口气冲出来了,“若敢欺瞒,哀家要了你的脑袋!”
话虽是这样说,太后的眼神却异常迫切,恨不能掏空林笑优肚子里所有关于乐徐的消息。林笑优绘声绘色的讲了自己跟乐徐公主在恒流镇偶遇的过程,当然,她不能透露太多细节。毕竟都是胡编乱造的,说太多只会露出马脚。整个阐述过程,她心惊胆战,大概是她们太盼着乐徐能活了,听到林笑优一通瞎白话,都没有插话。“如你所言,辽国内线深入咱们伏国,它执意要乐徐死,才能达成某种目的。所以乐徐才不能现身,只得隐姓埋名。”
惠源嬷嬷说。只有乐徐死了,探子才会越发的肆无忌惮,谍战剧里都是这么演的!林笑优点头。想继续在这个时空活,她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就是皇太后。为了让稻草不至于滑脱,乐徐这条线索是林笑优唯一能利用的。虽然对泉下之人十分抱歉,但她没别的选择。“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乐徐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个辽国郡主呢?”
惠源问。“因为我本是伏国人,我生在伏国,后被辽国献王府抱养。”
……阿弥陀佛,几千年后都是大中华一体了,还分什么伏国辽国?林笑优努力让自己目光更坚定,“因担心胥王身边有眼线,乐徐公主尝试了很多种方法私下联络他,差点暴露了都没能成。最后……只得寄希望于我。”
太后半信半疑,撑着林笑优的肩膀站起来,“哀家会继续调查的,若查证与你说的有半点不同,你该知道后果。”
情绪沉淀之后,不喜不怒的走出了房门。惠源嬷嬷拉着林笑优坐下,“王妃见谅,您今日所言太令人震惊了。”
“嬷嬷尽管查。但请动作小些,否则,她会有性命之忧。”
最好是别查了,都是我编的,无从查起。林笑优隐隐有些后悔,一个没控制住,谎撒的就有点大了。“她的藏身处,你可知道?”
惠源问。“乐徐公主跟我透露这许多,已经是莫大的信任了,不过几面之缘,她不会连藏身之所都告诉我。”
惠源嬷嬷点头,这倒是说得通。“乐徐曾说:她有太后教的安身立命之法,不管到什么地方都饿不死。”
见惠源嬷嬷一脸感慨,林笑优长舒口气,确定自己烘托的恰到好处。一个深得太后欢心的公主,总有法子活吧!勤政阁景文帝忙碌于案牍之中,见康公公急匆匆进来,脸色不大好,不耐道,“又怎么了?”
“陛下,慈仁宫那边传来消息:胥王妃没忍住,乐徐公主的事儿,都跟太后交代了……”康公公不敢抬头,匍匐在地仍能感受到桌案后头那冰冷的气息。咚!伴随着一声巨响,整个龙案都被掀翻了,“好大的胆子!太后的身子如何了?”
康公公匍匐的更低了,“这会儿还没有人来传话,想来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以防万一,老奴立马去问。”
“如果太后无碍,立即把胥王妃关入齐香阁,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齐香阁?康公公一哆嗦。那是先皇废妃的遗留宫苑,荒废多年了,堪比冷宫。“还不快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