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思量一番,陈木见母心切,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明白,田增辉为什么要给自己带药,他必然是早就想到了可能会遇到今天这状况,所以才提前赠药,思及此,再不愿拖延,但是看陈森的状况,自己和慕辰一走,只怕敌军来袭,到时候,不知如何是好。
慕辰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这里不妨交给我,师弟你还有要事要办。”他说的隐晦,陈木一时感激,慕辰却是摆手:“孙阳是我师弟,他的弟子我多少要留意一下,若有德行缺失,也算是为我空山派清理门户,师弟你不必在意。”陈木谢过慕辰,回头,就看到陈森关切的脸,心下释然,朝着陈森深深一拜,疾步而去。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陈森双目湿润:“陈木,好弟弟……”慕辰闻言,目光一紧:“你既然认出了,又为何不相认?以他现在的能力,帮你凯旋,并不费力。”
陈森闻言,微微一笑,苍凉的笑容裹着黄沙,通明的眼神,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精明,善战,血腥,杀戮,再没有刚才半分柔和:“我陈家人,从来都是求人不如靠己,就算是亲兄弟也一样!”
他说的掷地有声,可心却在隐隐作痛,在陈木问起三娘的时候,他心底已经隐隐有感觉,天才不是白得的,在提到陈木时,他是真心实意的心痛,但在痛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陈木的表情,无论如何掩盖,陈木对于三娘的急切,却是那样明显的暴露了出来。当年见过陈木之后,他得空就派人查了那个被围殴的孩子,只是看到结果后他才明白,这样坚毅孤绝的孩子竟是他的亲弟弟,而他亲眼看到了王府里那一幕丑陋的兄弟相残。但最让他震惊的是他父王的表现,那样的冷漠,残酷,完全不是记忆中,宽厚,仁爱的父王。他想隔阂总是可以化解的,他想告诉他的父王,陈木不是妖怪,陈木很优秀,但是等他有空回家的时候,却听到陈木已经被被博子选中,世界在那一刻停滞。
他的符法是个散修教他的,那散修与博子有几面交情,曾跟他说过,博子为人品性极差,一想到如此,他便知道,陈木活命无望。他愤恨,他想去找博子报仇,但是陈王爷拦住了他,他明白自己不过是以卵击石,只是那一刻,他真正意义的明白了,陈木是被抛弃的,他卓然却可怜的弟弟,就因为出生时的诡异哭泣,便被永远的抛弃了,那些来自亲人的鄙夷和拳头若是落在自己身上,陈森自认一定会痛苦绝望的自杀,可是那个瘦弱的孩子就那样生生的挺住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早点发现他的身份,为什么明明觉得熟稔,却连名字都不肯问一声,若问了,必然不会有这样的结果。而陈木呢,看到自己却不立刻表明身份,是不认识自己,还是也痛恨着自己而不来找自己?他都能这样孤身一人,面对世间所有残酷,而自己又为何不能?只是,陈木终究是受了太多罪,若当时多停留几分,是不是……
但是无论怎样后悔,结局已定,在短暂的休整之后,他跟陈王爷在这件事上产生了深重的隔阂,主动请缨守卫边疆,他不明白为何会对陈木有这样深重的感情,却深刻的痛恨着自己的无能,希望在杀戮的战场磨炼能力,不让陈木的事件再次发生,他怕了那种无能为力的蝼蚁一般的感觉。
既然知道了他是自己的弟弟,就知道他一定记着回去见他娘亲,他又有什么立场,什么理由要求陈木为了自己,为了这个未曾给过他一丝温暖的淳黎国而放弃见他娘亲,很可能是最后一面的机会呢。
陈木一路疾步,但是心忽然狂跳不止,好像看到陈森之后特别是听到娘的身体不好之后,心就跳得厉害,整个人恍恍惚惚,好像找不着北的感觉,必须马上,赶快见到娘,思及此,步伐更快,但是再快也赶不上飞行啊,思及此,他拿出破天,却不知道怎么使用,揉了念力进去,破天却没有丝毫反应,果然是自己驾驭不了它吗?正在纠结的时候,乌木懒懒的喊了一嗓子:“老二,别摆架子,快点上。”
乌木一喊,那破天剑跟打了鸡血似地,立刻鸣啸了一声,托着陈木就直冲天际,陈木一时无奈,这都什么跟什么,难道自己以后要用破天,还得去求乌木?不行,看来还是得找田增辉要把可以驾驭的剑,顺便学了御剑之术。
破天一飞,陈木只觉身形轻盈,正要让破天全速前进,穿越过边境,心却猛然刀刮一般的利痛,陈木直接从半空栽下,呼呼地风声刮过耳边,陈木大惊,可心底却是冒出一股浓郁的化不开的悲伤,那样深重的悲哀,好像自己当年被全世界抛弃一般的恐惧,无助,不,还有一种他没有的感觉——狂虐的恨。
恨,好恨啊。
恨得好想杀,杀,杀……
陈木双眼通红,双手在半空中乱挥,破天剑陡然迸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稳稳的将陈木托住,陈木恍然回神,衣衫早已湿透。刚才那样浓烈的的情感明显不是自己的,可为什么——乌木!
陈木惊叫出声,乌木的虚影应声而出,却全然与平日的懒散不同,赤红的双眸,飞舞的长发,让他看起来像个穷凶极恶的鬼:“老二,下去看看!”乌木发话,破天嗖的一声,朝着乌木所指的方向飞去,陈木心中一阵寒凉,乌木不是忘记了很多事吗,怎么忽然……
灰蒙蒙的山谷,不知道为何,总是有一种阴惨惨的感觉,明明是晴天朗日,陈木却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陈木没走几步,乌木冷然一声喝,吓了陈木一跳:“我自己过去!”他说完,整个虚影却溃散起来,陈木知道自己实力不够,乌木一旦离自己太远,恐怕会崩溃,但是多年来,他何曾见过这样的乌木,虽然心中担忧,却也不能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乌木溃散的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夜仿佛突然到来,陈木只觉眼前一阵恍惚,有好多东西飘飘忽忽在自己眼前,但是他却看不清,抓不住,唯一知道的是,乌木肯定遇到了什么。思及此,慌忙运气幻源,屏住心神,一点一点驱散这些虚浮的光影,等到他一鼓作气猛然醒神,乌木已经飘回了他的身体里,他看不到乌木,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是感觉到他回来了,但是因为离开了自己太远,所以现在十分虚弱,张口想要问什么,却最终是没有开口。
每个人都有秘密,若你不能帮别人解决,那么问出来,也只是徒增烦恼。他一直记得乌木第一次出现的话语,也知道,自己现在还是太弱,根本帮不了乌木任何忙,他只有抓紧时间,早日变强。
担忧的看着破天,破天这次倒是听话,主动载着陈木直飞而去。没有半日,陈木已然看到了熙熙攘攘的都城,循着记忆,陈木来到了陈王府。宏伟的门楣,鎏金的大字,还是当年那样气派,显示着主人也是一如既往的大权在握。他深有感触的站在门口,仔仔细细的看着陈王府三个大字,冷不防,站在一旁的家丁却毫不客气的走了过来:“看什么看,没帖子就快滚,别站在这儿挡了我们世子的道儿。”
陈木闻言微微皱眉,微微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却苍老的脸,这张脸现在肥头大耳,油头粉面趾高气扬的站着,脸上的嚣张之情不可以言语,这张脸曾是记忆中的噩梦,日日的追打着自己,花园的那一次,更差点折磨死自己,思及此,他下意识握紧拳头,明亮的目光隐有仇恨,但是,很快,松开了。他转过身,疾步走过,门口的家丁只觉得一阵清风拂过,脸上一阵吃痛,两个巴掌已然赫然脸上,而刚才那少年人却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我见鬼了?”陈林不可意思的揉了揉眼睛,家丁们一时人心惶惶,陈林却是莫名一阵寒意:“怎么觉得那小子有点眼熟。”陈林放下手思索着,记忆中有那样一双赤红的眼眸,瘦的跟麻杆一样的身影,那样愤怒的盯着自己。“陈木!”话一出口,旋即摇了摇头,认错了吧,那小子早就死的尸骨无存了。思及此,他心情蓦然大好,虽然现在一把年纪了,但是想到那年花园的一战,他总是莫名的心悸,以至于有时噩梦竟还能梦到。
陈林思及此,忽然有些烦躁,这么多年了,明知道这小子已经死了,而且就算没死,也不可能如此年轻,但是心里就是莫名的郁堵,总觉得还会遇到。最近战事不妙,他这闲散世子做的实在是危险,搞不好就要被爹拉上战场换回大哥,说到这天才大哥,他也不晓得哪里得罪了,小时候看着还挺好的,十几岁的时候,不知怎的,见到自己就横眉冷对,没有一次正眼瞧过自己,好在陈木死了,不然自己搞不好又要去虐待陈木发泄了。不过,陈木还是做了点好处的,他娘荣升为国母之后,王府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皇帝现在后继无人,又即将归西,而自家老子又是皇帝唯一的兄弟,所以嘛……如果大哥在战场上死掉的话,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