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阴鸷(1 / 1)

听到郭永这般分说,黄晔也明白了,“言下之意,太守欲迎关羽入城?”

“确有此意。”

郭永道:“不过我之前派人出城前去刘备军营中相邀关羽,他却是没有答应。”

“哦?”

这倒是大出黄晔意料,要说起来,这段时间关羽在城外已与徐州军数度交战,更是连战皆捷,甚至可以说若非战事突变,凭着关羽一人之力,已然是解了江陵之危了,而从其这番表现来看,的确是抱着援助之心而来,是可以信任的友军!  既然如此,为何又不愿入城呢?  “关将军有他的考量。”

郭永说道:“他让使者带了一封回信,上面言道,徐州军近日以来,虽连连受挫,然则主力未损,军心未溃,犹有一战之力,至于主动退营五十余里,高挂免战牌,看似畏战,实则却是保存实力,蓄势待发,若所料不差,应是在等待后续的援军。”

“后续的援军?”

黄晔若有所悟地问道:“关将军指的是作唐的黄忠部吗?”

“应是如此,”郭永微微颔首:“黄公请想,黄忠部刚逢大胜,气势正锐,若是北上,定是来势汹汹,一旦与城外敌军合兵一处,对我江陵威胁的确不小!”

“所以关将军以为,若想尽快地将之击败,上策莫过于先用坚城挫其锐气,继用精锐骤然奔袭,趁其阵脚大乱之际...”  此时黄晔已反应过来了,不由拍掌叫道:“妙哉,当此时也,我军再从城中出动,与城外的友军内外夹击!”

“不错。”

郭永沉声道:“关将军不欲入城,便是其胸有韬略,信中更是言明,此番提军来援,不仅是为解我南郡之危,更要一举破贼!”

“好个一举破贼,关将军真英雄也!”

黄晔闻言拍掌赞道,不过转头却又想到一节:“不过太守,贼军眼下已知道关将军屯兵城外,更与其交手数次,深知其能,便是待黄忠部抵达后合兵攻城,恐怕也会有所防备,想要形成突袭,恐怕并非易事啊...”  “这点关将军也想到了。”

郭永抚着唇下长须,哈哈笑道:“所以接下来关将军会安排一支兵马入城,咱们也要配合大造声势,造成他已领军入城的假象,同时遮掩旗号,改换营地,如此便可瞒过贼军,以做奇兵。”

“当然,这支兵马入城不久便会再行出城,关将军更有言道,此番破贼,重点在城外而非城内,所以希望我军也派出部分兵马随同出城。”

“让咱们也派出部分兵马随同出城?派多少?”

“关将军这次来援,只带了三千人马,按他的意思,若要一举破敌,城外奇兵起码也要有五千之数。”

“那就是让咱们分出两千兵马了?”

听到这话,黄晔不由皱起眉头:“太守之前已分出两千人马去支援津乡,如今城中守备本已不多,便是加上您的广宗军,拢共也不过六千人马,若是再分出两千去给关将军,岂非只剩四千人了?如此兵力守备江陵,是否有些不足?”

郭永苦笑一声:“为克敌制胜,便是稍嫌不足,也只能如此了。”

黄晔默然片刻,沉声问道:“那么请问太守,若是贼军再度来犯,打算如何用这四千人马守御呢?”

既要内外夹击,一举破敌,那么关羽这支奇兵何时发动便极为关键,最好便是在攻城的紧要关头,徐州军大举压上之时;因为只有厮杀激烈之时,第三方的突然加入才会对战局产生最大的影响,而大举压上的同时,也代表着后方空虚,回撤不易。  而要完成这两点,首先便要保证江陵城不能一击即溃!  “城内的设防不必多言,突出一个‘坚韧’即可。”

郭永数日筹谋苦思,自然也考虑到了这点:“此外,为便于指挥军队作战,我决定从即日起,便去城中军营留宿办公,一应文武亦是如此,临战之时,帅帐便是郡府,如此一来,一则上下同欲,二则有利掌控全军,至于第三么,军营距离北、西两门都不算远,若徐州军再度来犯,他们最有可能进攻的也就是这两座城门,也同时有利视战况适时地调遣部队。”

“再有,防御贵在居高临下,黄公,我还打算在疏浚完护城河后,再把城门四角的望楼加高一下,并多建几个,以增加我守军箭矢的威力。”

“除此之外,对城外的防御,我想要在津乡之外,再在城东选择高处构筑一块营地,这样一来,城外便有两处据点,正好与我江陵形成掎角之势,两地既可以发挥警戒的作用,使敌人不易包围;又可以实施机动兵力,无论徐州军从任何方向接近城池,都能给以包围和反击。”

“城外置两处据点?”

黄晔寻思片刻,再次拍掌道:“妙哉妙哉,墨子有云:‘诸外道可要塞以难寇;其甚害者为筑三亭,亭三隅,织女之,令能相救。’所谓‘织女之’,就是说亭为三隅,形如织女三星之隅列,太守此举,可谓深合守御之道也。”

“只不过这样一来,四千人岂非又要再度分兵,不知太守打算如何分配兵力?”

郭永笑了笑,扬臂伸掌,展开五指示于黄晔:“黄公觉得如何?”

“五百?”

江陵城内如今总数不过四千,自然不可能是五千了,黄晔愕然问道:“若敌猛攻之,怕是难以久持。”

“无妨,可多置投石机、床弩等物,以及在营外遍挖陷阱,多洒铁蒺藜,多置拒马。人力不足,用外物弥补之就行了。”

“老夫明白太守的意思了。”

黄晔点了点头:“太守其实根本不是想用城外的据点杀敌,而只是想用这两处来牵制徐州军!令贼人如芒在背,无法放开手脚、集中精力攻我江陵?”

“哈哈,黄公不愧是将侯嫡裔。”

郭永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大敌当前,数次分兵本非良策,然则关将军豪言在耳,来日之战,重点原为破敌,既是如此,咱们只要能把敌人引至城下,形成牵制便足矣,黄公以为如何?”

“全凭太守决断。”

黄晔思忖片刻,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便欣然颔首,顺便还拍了一记马屁:“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今观太守布阵,实在深得其妙!”

他是长吏,又是世家的代表,既然表态同意,郭永再无顾虑,当即一声令下,趁着徐州军如今不在近前,黄忠部又未抵至之时,连忙让江陵县尉去城东选好驻营地点,待选定地点,又请得黄晔出面,牵头各大士族,发动了大批的百姓民夫,夜以继日,加急修筑。  ......  江陵城外,虎渡河岸、徐州军大营。  已过了十多日了,吴牛依旧陷入半昏迷的状态,脸上不时露出痛楚难当的神色,与关羽一战,他不仅失了一条臂膀,身上还至少有七八处的创伤,其中一条正在左胁,再近一点便是心脏部位,当真是险之又险。  毕竟即便五阶的黄巾力士,也终究没有脱离凡人的层次,依旧还是血肉之躯,若是心肺被刺,也是绝无幸理。  即便已不是第一次检视了,可每次看到对方这般惨状,王政的心情依旧难以平静。  毕竟吴牛并非一般的属下,这莽汉可是从最初的揭竿而起便跟随他的,可谓是亲信中的亲信,嫡系中的嫡系啊!  坐在榻沿定睛打量了许久,王政方才缓缓起身,扭头问道:“这都过了多久了,吴牛为何还是不醒?”

他的脸容静若平湖,语调更是出奇的冷静,丝毫不现喜怒,但是一旁的医官却觉得整条脊骨都凉浸浸的,勉强颤抖着声音道:“是小人无能,还望州牧恕罪。”

王政闻言瞥了医官一眼,淡淡地道:“本将没有怪责你的意思,只是问他为何至今不醒。”

“禀州牧。”

医官的身子躬的愈发低了:“吴校尉伤势十分严重,换在旁人身上,说是致命也不为过,也亏得他体魄过人,方能支撑至今,但毕竟失血过多,精气亏损,昏迷不醒也...也是循合医理之事。”

这的确是实话,但是王政却是不置可否,而医官此时躬身低首,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如何,只得闭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堂内突然响起一阵步伐声,意识到王政正在踱步走向自己,医官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王政疾步走到医官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医官好一会儿,突然拍了拍医官的肩膀,温言说道:“先生不要心有顾忌,只需尽力便可,若是吴牛当真不能苏醒,也是命数有定,并非你的责任。”

“毕竟再是高明的医生,也只能医病,不能医命。”

眼见王政日日前来探视,吴牛却是迟迟不醒,那医官本已恐慌之极,生怕自家会被迁怒,万万没有料到王政竟是这般态度,既是诧异,又是感动。  毕竟这医官之前也是侍奉过别的贵人,实在太明白了,越是身居高位之人,有时候却越难通情达理!  他抬头望向王政,刚要说些什么,却见王政微微一笑,转对一旁的吴牛亲兵吩咐:“好生照料吴牛,接下来本将就不来探视了,他若苏醒,第一时间前来禀报。”

“诺!”

返回帅帐不久,王政便即招来哨骑闻讯,“江陵城近日可有异动?”

“禀将军。”

也不知是夏日炎热,风厉气闷,还是因为忙碌奔波,不曾休息,抑或是因为遭逢难得的失败,哨骑的一双眼珠子尽是血丝:“江陵却是有些动作。”

王政问道:“什么动作?”

“一是城中突然派出了不少民夫前往城外东面,修筑一处新的营盘。”

哨骑回道:“动作很是麻利,今日已然建成,只剩下一些营壕还没筑好,但估摸着最迟也就明日当能完工。”

“在城东驻营...”  王政思忖片刻,微微颔首,又问道:“还有别的吗?”

“另外就是江陵已和城外的关羽部联系上了。”

提到这个名字,哨骑的声音愈发沙哑,似是咬牙切齿在鼓劲般:“似有迎其入城之意。”

“哦?”

听到这话,王政当即双眼一亮,目露奇光:“关羽要入江陵了?”

“是啊。”

哨骑没注意到王政的神态,犹自黑着张脸,愤愤地道:“狗日的,若是让这厮入了江陵,可就愈发棘手了!”

“棘手什么?”

王政闻言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似笑非笑地看向哨骑:“听你的意思,是觉得若让关羽进入江陵,咱们便难以攻下此城,是吗?”

哨骑张了张嘴,好半晌方才点头:“这厮虽然可恨,却端是一个厉害人物,毕竟...”  顿了顿,终究还是不敢说出心中的话,“毕竟连吴校尉这等勇将,都不是他的对手。”

“哈哈。”

王政哑然失笑:“你是不是本想要说,毕竟连本将都不敢与他正面为敌,竟要退避三舍,避其锋芒?”

“末将不敢。”

那哨骑嘴里虽是这么说着,低下头前望向王政的一眼,却是带着些许失望。  既在王政面前敢这般作态,这哨骑自然也是入了系统队伍的赵县老卒,对王政向来是奉若神明,眼见在吴牛险些丧命的重大失利之下,战无不胜的天公将军不仅不去迎敌,反而还高举免战,主动撤退,大异往日作风....  落在他这等老卒的眼里,自然便觉得是王政自觉不是关羽对手,故而主动避战。  因而有所失望,乃至形象幻灭,自是在所难免。  其实失望的何止是这哨骑,王政这些时日巡视营中,时常也能从别的士卒那里看到类似的眼神,其中意味,乃至原因何在,他也是心知肚明。  若不是有系统在,怕是不仅会有失望,甚至还有不满吧?  暗自吐槽之下,王政却不去出言解释,他也不屑解释,毕竟行动才是最有力的言语。  当初下邳城下,他尚能与张飞斗个不分上下,甚至略占上风,今时今日,岂会敌不过关羽?  至于怕了关羽畏惧关羽云云,更是天大的笑话。  明明拥有战胜强敌的自信和底气,却犹自隐忍不发,自然是因为王政所谋者大。  想到命垂一线的吴牛,又思及当年阵亡的张饶,面带笑容的王政突然剑眉一挑,双目射出阴鸷的厉芒!  没错,从得知关羽出现在江陵的第一刻起,他便下了决心,绝不容对方生离!  但王政也十分清楚,关羽怎么说也是位列当世超一流的武将,个人武力到达了这等程度,胜已不易,杀更万难,即便是十面包围,乃至王政亲自出手,也不能保证留下此人性命。  若想要百分百的把握,首先便要与诛杀孙策一般,先将关羽引到一处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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