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玥此刻正在内室时候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吵闹声,似乎是宫人的嚷闹声,夹杂着统一而规整的脚步声。
“奉旨哪人,尔等还不快退下!”
“你们放肆,这是皇后娘娘的寝宫,也是你们能乱闯的地方吗?”
锦素不在,导致那群宫奴门群龙无首,说起话来气势都不怎么足,瞧着皇后娘娘的眉间轻轻动了动,像是被惊扰到睡不安稳的样子,琅玥皱眉,犹豫了片刻,放下床上遮光的帘子希望能遮挡些外面的吵闹,接着循着声音走了出去。
“我们可是奉了陛下的圣旨,就算是皇后娘娘亲至,也不敢阻拦!”
那为首的人甚是嚣张,琅玥不知道的是,这人与燕枫夙的母亲,淑妃娘娘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说是这位宠妃的外戚也毫不夸张,能够坐上禁军统领的位置,也是淑妃娘娘的一路提拔。
眼下逮着机会到淑妃的死对头皇后娘娘宫里办差,当然是可着力气的放肆,生怕自己的嚣张态度气不到别人一般。
“若是这番话被几位御史大人听见了,只怕大人要吃些苦头了。”
琅玥站在内室与外室相隔的那道帘子后,观摩了一会,也不着急,踱着步子走出,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偏偏有种盖过所有人的气势。那些个小宫奴看到她,都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般,纷纷让出一条道路来给她,就连看向那凶神恶煞的禁军统领不都有了些底气。
那禁军统领姓肖,此刻眯着一双虎眼打量着这个跟自己说话的小姑娘,但是看这沉稳的气场,就不像是一般的宫女之流,更不要说,她身上穿的可是一等一的布料,只是这凤鸾宫里掌事的姑姑,除了锦素,没听说过有别人啊。
他打量着琅玥的时候,琅玥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此人给她的第一印象是方脸虎目,最长得糙些,但目光锐利,身后又跟着这么多人,想来是在宫中有些势力的。
琅玥屈膝,这优雅端庄的一礼更是让肖统领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沉声道:“小小宫女,也会抬出前朝的御史大人们来压人,看来皇后娘娘的调教,果然不简单。”
这话初一听是针对着琅玥,可是回过味来就能听出这人是在拐着弯的抹黑皇后,不久是指桑骂槐的说皇后娘娘插手前朝政事吗,听出这人如此阴险的心思,琅玥的唇角浮起一抹冷笑,回敬道。
“这前朝的大人们哪里是女婢抬得动的,压人不敢,规劝罢了,众目睽睽之下,将军如此盛气凌人的擅闯中宫……”
琅玥身后的宫人们也齐声附和,有几个知道其中缘由的叫嚷的尤是出众,“就是!真当咱们眼瞎吗,禁军统领了不起啊。”
皇后娘娘走的是贤后路子,平日里这些淑妃的爪牙变着花样的挑衅,皇后娘娘不计较一笑置之,倒是委屈了这一宫的奴才,如今逮着琅玥这个有脾气的靠山,还不争着发泄一番?
肖统领冷声道:“在下也只是奉旨行事!”
“圣旨上有写,让你对中宫不敬吗?”
琅玥不甘示弱,这人想反驳一句,她就紧跟着一句把人的借口拆破,那肖统领嚣张了这么久倒是第一次被人拿捏得说不出话来,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瞪向琅玥,“你不是凤鸾殿里的奴才,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琅玥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她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但是此刻想隐瞒自己的身份是不切实际的,干错落落大方道。
“奴婢名唤琅玥,是奉了太子的命令,前来照顾皇后娘娘的起居的。”
“哈哈哈哈你就是琅玥,那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想到自己刚刚说不过这个小丫鬟被刁难了一番,肖统领大笑了几声,然后忽然正了脸色,挥了挥手对着身后的一众下属道:“把她带走!”
凤鸾殿里的宫奴面露惊恐的神色,一个个想要上前阻拦却又不敢的样子。
“这位大人何意?”
被两个禁军一左一右的压着手臂,琅玥心里默默吐槽自己的直觉真的准的一批,面上强作着冷静模样,手心里出了些汗,触感滑腻。
“看不出吗,抓你。”那肖统领眼中满是得意的神色,多一句信息也不想给琅玥透露的样子,直接招呼自己手下的人抓着琅玥走人。
留下一殿的宫奴大眼瞪小眼,怎么办,玥姑娘被人抓走了,要是一般的人也就算了,抓走玥姑娘的人还是凤鸾宫的死对头那边的人,万一这些人要是将什么怨气发泄在玥姑娘身上,玥姑娘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其中一个小宫娥弱弱的在人群中出声提议,“不如我们……去告诉娘娘吧。”
众人脸上多少有些为难之色,这琅玥自从进了凤鸾宫入了皇后娘娘的眼,还真是对谁都好脾气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没有为难,看着她遭难大家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忍……可谁也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打扰皇后娘娘睡觉啊……那搞不好可是遭罚的事啊。
正在大家都踌躇的时候,一道响亮的女声响起,穿透力之强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都愣着干吗,我看你们的差事是都做腻了!”
这群宫奴听到这个声音齐齐的低下了脑袋,瓮声道:“锦素姐姐。”
锦素从殿外缓步走来,面上是一种大仇得报的神清气爽,其实她早就到了,虽是禁足,但是宫里发生了大事还是忍不住跑来看一眼。那些个有品级的禁军她不敢得罪,躲在柱子后看到琅玥出头的样子险些把银牙咬碎,还好,那群人最后将琅玥带走了,她心里终于出了一口闷气。
“锦素姐姐,玥姑娘被……”
既然锦素来了,这事自然是要退让给这个大宫女拿主意了,锦素等了一眼那个开口说话的奴才,像是埋怨他脑子蠢笨,冷冷的说道:“我竟不知,什么时候轮到主子们来操心奴才了,你们各干各的差事,娘娘不问起来,你们都不准说!”
她在凤鸾宫里极为慎重,这番严厉的叮嘱顺带恐吓,已经将这些小女才收拾的服服帖帖,一个个低头称是。
再说琅玥,被那群禁军压着也没走远,宫中压着犯人的地方不少,可这禁军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偏偏将她带到冷宫,还未进门,只是靠近,就能感受到这冷宫中散发着的逼人的寒气和阴森。
琅玥一开始还在疑惑自己会被关押到什么地方,她在此之前没去过什么冷宫,但是顺着这越走越偏的路子和远处破落的宫殿轮廓,不难猜出这就是传说中的冷宫,不由停下脚步,质问道。
“恐怕这位大人搞错了吧,我既非陛下的妃子,也不是宫中的女人,就算是犯了错,也不应该被关在这种地方。”
那肖统领也停下脚步,用似笑非笑的神情瞥着他,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的样子,“没搞错,在这宫中,女人犯了错就只有这一个去处,你知道进去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
见琅玥只是警惕着看着自己不说话,这位统领大人继续吓唬道:“非死即疯,我劝姑娘,有什么遗言还是尽早说出来吧。”
琅玥毕竟是个小姑娘,在宫中的这些日子一些关于冷宫的禁忌话题也私下里听着小宫女门说了不少,听了对方的话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白了白,但是很快,她顽强的扬起一抹笑,缓缓道。
“让将军失望了,我心中无鬼,所以什么都不怕。”
那肖统领看着她的眼神添了几分冷意,这样能说会道又胆识过人的小姑娘,留在皇后身边对淑妃娘娘迟早是个祸害,看来自己有必要做些手段了,“好,既然姑娘胆识过人,那就请吧。”
随着肖统领的一句话,琅玥被身后的人狠狠的推进了一道宫门,这道宫门在她进去之后就缓缓的合拢了,仿佛生怕把什么放出来一样。
琅玥被推到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那道朱红的宫门合上,隔着这样的一道宫门,门外是处处光鲜华丽的宫殿,门内,是一片残破萧条,似乎连空气中都飘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琅玥坐在地上,被莫名其妙的抓了进来,怎么会不怕呢,她觉得自己的褪在微微的颤抖,想等沉稳下来再起身,不想,一直枯白的手忽然搭在她的肩上。
琅玥心中一跳,回头正对上一张惨白的脸,那张脸在岁月的磋磨下早就看不出曾经的艳丽与美色,像是太久没见日光的苍白,遍布着令人生恶的疮疤,她一笑,便露出一口黄牙,连带着嘴中的恶气扑鼻。
“哦你是新来的!有肉吃咯!有肉吃咯!”
琅玥那声看到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后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顾不得爬起来一手撑地的快速后退着,离着这个怪物远些后才用警惕的目光盯着她慢慢的站起身子。
看的久了,甚至能看到这个诡异的女人身上乱蹦的虱子,她还坐在原地,呆呆的看着琅玥,嘴里傻笑的留着口水。
“她从前是个贵妃。”
虽然只是道声音,但是琅玥却觉得这道声音和这个地方一样不带一点温度,她回头,看到另外一个女人,只是这个女人形容还算周正,穿着的宫装虽然破旧,但好坏是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