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屈尊亲自来此简陋之地,老奴不胜惶恐……”
掌事的老太监还未絮絮叨叨的将不胜惶恐几个字说完,燕行歌已经撩袍坐在一旁招待贵客的椅子上。这偏殿的配置倒也简单,平日里主要负责御书房的吃食点心之类的和茶水,再有就是那些品级不够的大人,进不了御书房,就要隔着偏殿传话。
所以负责掌事的只有一个老太监,余下不过是三个泡茶送水的宫女和两个看上去还算伶俐负责跑腿的小太监。
眼下这些人都被叫到燕行歌面前,由老太监带着,齐刷刷的跪在了燕行歌的面前。
“怎么,公公不知道本宫所来为何?”
燕行歌的声音细腻而清朗,跪在下首的宫女到底是年轻,有两个禁不住好奇顺着这年轻好听的声音抬眼偷偷打量。这一看,便瞧出了些惊为天人的意味。
金冠玉裹下是一张年轻俊美男子的脸,像是一块美玉雕刻出的完美轮廓,那样单薄而粉嫩的唇,无端让他有些阴柔的美意,可那双斜入鬓角的剑眉,又生生融合了这份阴柔的美感。
夜已经深了,烛火下,宫女们面色绯红的垂下了脑袋,而跪在燕行歌面前的掌事公公丝毫不被这暧昧气氛所搅扰,抬头回话的时候,已经紧张的树皮一样的脸上满是冷汗,公鸭一样的嗓子颤抖道:“老奴,老奴知道……听闻侧妃娘娘因为中毒。”
“消息够快的。”
燕行歌冷笑一声,那双深邃的凤眸有着沉沉浮浮的笑意,让人看不清楚,却又像一把锐利的小刀子一样,让人无可伪装。
“既然知道,这御书房总要避避嫌,把刚刚侧妃入口的东西都端上来吧。”
他从凤鸾宫出来的时候,他顺便请来了章太医,打定主意之要查查这有毒的东西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皇族的人中毒,事关重大,御书房的人早就将今日给侧妃呈上的高点茶水等一应物什原封不动的端上来了,那掌事公公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道:“自打侧妃在御书房吐了第一口血,这些东西就没人敢再动过,殿下明鉴,我们御书房绝对不会做这种诛心的事。”
章太医提了药箱,将这些东西一一的验过了,转身向着燕行歌摇了摇头。这就说明,这些东西里是没有毒的,燕行歌走近了两步,看这桌案上摆的东西,嫩黄的糕点看起来像是没被动过。
“这是什么?”
专司房中糕点一事的小宫女乖乖的低头答话。
“回殿下,此物唤作豌豆黄,是眼下宫中女眷最爱吃的糕点。”
这回答的声音颇是冷静,不由的让燕行歌多看了一眼,饶是被太子爷多看了一眼,这小宫女也一片淡定,燕行歌忽然对这个人有了印象,方才其他两个小宫女小心翼翼的拿眼偷瞧他的时候,这个……似乎老实的紧,淡定的出乎意料。
燕行歌修长的手指慢慢的将那盏凉茶端起,鼻尖微微耸.动,尽管茶水已经凉了,却还是敏锐的嗅出了其中残留的茶香,他轻轻道:“吟霜茶?”
这茶金贵极了,也只有宫中的贵人能够喝的起,他的话甫一问出口,这偏殿中负责奉茶的宫女就磕了个头,回话道,“太子爷好眼里,正是吟霜茶。”
她说话时满脸飘着一种绯红,顿了顿又像是想要引起太子的注意一般,捏着嗓子放柔声音道:“侧妃刚被带进来的时候,很生气,吃不下这些甜腻的点心,被奴婢劝慰着喝了两口清茶…..”
这话,端的是委婉,端的是善解人意,燕行歌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当即将这个眼中含着精光的女子拉进黑名单,她绝对不可能是凶手,真正的凶手,怎么会这么急于暴露自己的存在感,掩藏还来不及。
这夜直折腾到夜深,燕行歌才行色匆匆的回府。满府都知道侧妃娘娘中毒,殿下已经在宫中抓到凶手的事。
“今天晚上守住侧妃的院子,一举一动都给本宫盯紧了。”
入了书房,由崔蕊帮着将身上的那件玄色大氅脱下,这书房大概是整个太子府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了,如此说话,倒也不必怕被人听了去。
“殿下是怀疑下毒的人是咱们府上的?”
羽七皱紧眉头,羽十三不知何故被留在皇宫中,听说是自有任务,这样一来,跟在燕行歌身边侍候的就只有自己了。
“既然宫里的东西没问题,那就久不得不看看咱们府上了,本宫猜着,凶手一定在得手后往外面递消息。”
什么抓到凶手,根本就是用来故意放出消息迷惑人的,真正的凶还未露面。
羽七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顺着燕行歌的话道:“而且她一定以为殿下在宫中错抓了凶手,既然放松了警惕,那么今晚一定会有所动作。”羽七分析完这些,像是再也等不及了,向着燕行歌行了个礼,匆匆退了下去。
太子府上的侧妃受伤一事本来是件皇家的私事,可次日一大早,却被沸沸扬扬的闹到了朝堂上,原来是挞拔族的王子挞拔琏岐刚好路过蓟都,刚好来了兴致要看看自己远嫁在燕国做太子妃的妹妹。
政和殿上,皇帝高高在上的坐在龙椅上,冷笑着看着站在大殿中央惺惺作态的男子,“这也太凑巧了些吧,王子真的是今日才到蓟都的吗?”
迎着皇帝的冷笑,挞拔琏岐丝毫不害怕,面上一片自然的样子,弯腰答话道:“臣的确是昨日才到的蓟都,因是外族之人,不敢耽误,今天一大早就来拜见陛下,顺便请陛下准许臣的请求,让臣待父皇和母后看一眼我那可怜的小妹。”
挞拔琏岐巧舌如簧,说起谎话的表情倒比说真话的时候还真实些,一时间燕帝抓不到他话语中的漏洞,只能阴沉着脸色在龙椅上沉吟,似乎是在考虑怎么告诉他挞拔达迩的事情。
“怕是要让王子失望了。”
燕行歌不慌不忙,从列卿之中微微站出来了一步,面上的笑大体大方,视之皆会让人想到如沐春风这几个字,他的演技也不差,明知道对方是别有目的,还是温言金解释道,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王子来的不巧,侧飞娘娘最近有些身体不适,怕是不能让挞拔王子如愿以偿的见一面。”
他这么四两拨千斤,轻飘飘的就想把人打发了,挞拔琏岐的眼中划过一抹冷意,面上的笑却更古怪了些,也不给人留情面,赤裸裸的揭穿道。
“怎么和我听说的不一样呢。”
燕行歌挑了挑眉头,看起来一副诚心请教的样子,“王子听说了什么?”
“我听说,太子府上有以一个貌美的侍妾,名字唤作琅玥,太子因宠爱这个侍妾,对我妹妹,堂堂太子府的侧妃,多有冷漠,这侍妾竟然生了歹毒心思,把我妹妹给毒害了,我且问你,是也不是。”
挞拔琏岐的一席话令朝堂上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太子身边跟一个颇受宠爱的婢子,似乎是隐约中已经被盛传的事情,如今这婢子真的那么大胆,敢伤害太子的侧妃吗
被问话的燕行歌轻轻抿着唇,连个个男子在这热闹的朝堂上其产却又都出人的安静,不让人忽视,燕行歌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得意,像是终于戳到了燕行歌的软肋一般。
“侧妃的确身中毒药正在昏迷,但是凶手还没找到,还不能妄下结论”
“哈哈哈哈妄下结论,好一个妄下结论,燕行歌,你不就是想包庇那个侍妾吗!可怜我妹妹,她的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就这么对待她,你对得起她?对得起我们挞拔一族吗?”
“挞拔王子。”燕行歌淡淡的打断挞拔琏岐刺耳的声音,他垂在两侧的双手紧紧的握了握,随即又轻轻的松开,“王子脚下既然站的是燕国的土地,就要遵循燕国的律法,太子妃中毒一事,本宫与王子承诺,十日内,必须会揪出凶手。”
“殿下是在用缓兵之计吗?”挞拔琏岐冷笑出声,重新伸了手指比了一个三,“我只给你三天时间,若是三天时间你查不出凶手,我就要带着挞拔达迩回去,联姻时和贵国许下的条列,自然也不作数了。”
在场的朝臣每一个都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要知道当时签署的联姻条款,关系最大,其中保证十五年来两国边境互不相犯这一条尤为重要。
燕行歌笑着接了这个条件,瞧着他一脸淡定的模样,挞拔达迩真是越看越不爽,务必要使燕行歌为难一般,接着在后面加了条件。
“我还要殿下暂时收监嫌疑人,琅玥。”
燕行歌看向这个男人,深邃一片的凤眸中第一次露出了些压制不住的怒气,可最终,还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妥协了,“就依挞拔王子所言。”
皇上自然不管琅玥到底是不是无辜的,万事,皆需以两国的体面为重。
琅玥这会正在侍候皇后娘娘午睡,作夜因是担心挞拔达迩的事,皇后娘娘一夜都没有睡好,现在刚用了早膳有些倦意,就躺下来歇了歇,锦素还在被乖乖禁足,她不在的这两天倒是成全了琅玥,接手了皇后的起居侍候,倒是和皇后的感情更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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