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歌握着琅月的手紧了紧,他侧过头看向了琅月,狭长幽冷的眸子静谧如海,深不可测。
“来人。”他看着琅月,话却是对外面的人说的。
很快,两个身带佩剑的侍卫走了进来:“参见太子殿下,安南王!太子有何吩咐?”
琅月看着燕行歌隐忍而无力的表情,苦涩地笑了笑,那双澄澈的眼睛,无悲无喜,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是认命的神色。
“将琅月押下去,严加看守!除了本宫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殿下!”侍卫领命,走上前来。
燕行歌看着琅月,渐渐松开了手,放回膝上,握成了拳。
琅月被侍卫抓了起来,她看向燕行歌,目光中并无谴责,只是有着淡淡的失望。原来在权利面前,他终究还是选择牺牲她么?
燕行歌感觉心被针扎了一下,握成拳的手慢慢收紧,嵌入了肉里。
琅月没有反抗,被押了下去。
燕行歌缓缓收回目光,望向燕子晟,嘴角噙了抹森冷的笑,“这个结果,王叔可还满意?”
燕子晟皮笑肉不笑地说:“殿下的决断,本王不敢擅做评判。”
说是不敢擅做评判,可若是今天他未对琅月有任何处置,那太子燕行歌沉迷女色滥用职权的消息不仅会传遍军营,甚至会传回蓟都吧?
燕行歌暗自冷笑,懒得再与他周旋,便道:“王叔还有事吗?”
帅令被夺,燕子晟如今也只是燕行歌手下的副将而已,比王叔的身份更低,他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再触燕行歌的霉头,客套了两声后,便离开了。
入夜,燕行歌本想去看望琅月,但想到燕子晟肯定会布下眼线,就为抓他的把柄,便按捺住了心绪。
与楚中天商议完备战事宜后,燕行歌回了营帐,却在案几之上发现了一封信,其上写着:太子殿下亲启。
燕行歌眉头皱了起来,用宣纸将信遮住之后,朝外道:“卫七。”
帐帘被掀开,从外进来一侍卫,躬身道:“殿下有何吩咐?”
“本宫出去期间,可有人进来过营帐?”
卫七答道:“没有。只不过又有安南王手下的人来捣乱,属下等将他们赶走了。”
王叔手下之人?燕行歌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之色,淡淡道:“你下去吧。”
“是。”卫七退了出去。
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曲起,在案几上敲了敲,燕行歌目光撇过宣纸之下,狭长的凤眸在烛火的照射下明暗忽闪。
数息过后,他将信封拿了出来,拆开。
里面竟然也是几封信!燕行歌将信拆开,只前面一个称呼便让他眸色一凝。
挞拔兄……
‘挞拔’乃是西凉国姓,这是写给西凉皇室的信?
燕行歌心中一凛,接着往下看内容,信中写了大燕边关军队的部署战略,而书信下面,则是一张边防部署图!
将这一封看完之后,燕行歌脸上已布满阴霾,眼底寒光凛凛,这分明就是里通外敌的罪证!
再看另一书信,‘燕兄’亲启……
在整个边关,有能力与西凉皇族联系,又是‘燕’姓的……
‘啪!’
燕行歌看完所有来往的信件之后,将信件往案几上一拍,神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眸子里是熊熊怒火!
难怪前几次出兵都已战败告终,原来主帅早已和敌军勾结!
燕子晟!
燕行歌双手已紧握成拳,关节‘咔擦’作响,足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好半晌之后,他终于冷静下来。
这书信来得莫名其妙,难辨真伪,若是贸然呈于御前,难免会有人借书信来源不明做文章,为燕子晟洗脱罪名。
或许,可以先试探他一下。
燕行歌慢慢坐了下来,狭长的眸子渐渐眯起,里面精光一闪而过。
翌日,军中有奸细的风声一夜之间莫名传遍了整个军营,而矛头又隐隐对准了前主帅——燕子晟。
不过中午,燕子晟便神色阴沉地走进了燕行歌营帐。
“皇叔怎么来了?”燕行歌脸上流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
燕子晟沉声道:“不知殿下对今日军中的流言有何看法?”
燕行歌轻笑,微敛了眉目,掩盖了眼中情绪,“皇叔既说是流言,那不理会便是。”
“殿下!”燕子晟声音拔高,眼底一抹阴鸷,“本王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大燕之事,可这流言却实实在在中伤本王,殿下身为主帅难道不应该整肃军风,还军中安宁,还本王一个公道吗?”
“不过是几句闲言碎语,皇叔不觉得小题大做了些么?这般急于证明自己,莫非……皇叔是心虚了?”燕行歌神色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只语气却尖锐了许多。
燕子晟脸色阴沉地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眯起眸子,浑身气息顿时危险起来。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行歌忽然不觉场面已剑拔弩张,依旧淡笑,“字面上的意思,皇叔应该能懂,不是吗?”
不过一天,两人身份就像是被调换了一样,昨日咄咄逼人的安南王,今日成了被质问的对象。
燕子晟此时是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他就算知道此事有人在背后搞鬼,在没有证据之前,也可奈何。但他身居高位多年,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殿下!你这么做,就不怕寒众将士的心么?”
燕行歌笑容渐渐收敛,周身气息渐趋冷锐:“本宫不过是让皇叔不必管那些闲言碎语,怎地就会寒了将士的心?皇叔这是在威胁本宫?”
“哼!”燕子晟冷笑,“事情真相究竟是怎样,想必殿下心中清楚地很,本王问心无愧,但若是有人欺人太甚的话,就休怪本王不给情面!”
空气中温度似乎凝结了一般,两个男人相互对峙,谁也不曾退让一步。
最后,燕子晟冷哼甩袖,忿忿而出。
燕行歌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眸渐渐眯起,眸子深沉似海,令人琢磨不透。
军中的流言愈演愈烈,加之之前燕子晟部下在燕行歌营帐前闹事一事也被人利用,说是燕子晟不满燕行歌夺了主帅之位,心中不满,纵容部下闹事。
燕行歌察觉到,暗中有人在煽风点火,似乎迫切地希望燕子晟倒台。
不过这确实帮了他不小的忙,且,极有可能就是暗中煽风点火之人将那些东西放入他营帐之中的。
燕行歌倒是很期待,面对此情此景,他那位皇叔会有何应对之策?
然,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当晚,燕子晟就率领出走!
燕子晟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后是誓死效忠他的部下,他们强行要闯出军营,却被守卫的人拦住了。
燕行歌匆忙赶到,燕子晟却并无停下的打算,依旧我行我素。
“皇叔这是做什么?!”燕行歌勒止马缰,沉肃着脸,问道。
燕子晟此刻却笑了起来,讥诮道:“太子既容不下我,何不放我回蓟都?孰是孰非,想必皇上自会有定夺。”
“本宫何时说过容不下皇叔?与西凉大战在即,皇叔却率军出走,这是何意?!”燕行歌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燕子晟。
燕子晟看着他,眸光锐利如鹰隼,似乎已然将他看透,“一山不容二虎,本王知道在这里碍了太子殿下的眼。太子殿下雄才伟略,对付西凉定然是手到擒来,本王就不跟着产掺和了。”
“家国大事!皇叔竟然说掺和?!”燕行歌语气沉沉,已然到了愤怒的边缘。
周围的将士们听到燕子晟的话,也纷纷露出了不赞同的目光,更有甚至,已经对着燕子晟一行人拔出了剑刃。
燕子晟本想以此威胁燕行歌,让他以主帅的身份出面平了流言,不曾,他竟如此硬气,此时他倒是有些下不来台了。
“看来,皇叔的心,确实已经不在大燕了。”
燕行歌幽幽开嗓,似失望似遗憾,他抬起手,伸手一众将士立刻做好战斗准备,刀剑出鞘,寒光乍现。
“燕行歌,你这是何意?!”燕子晟怒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燕行歌面容肃穆,沉声道:“安南王燕子晟,与西凉勾结,致使我大燕连连战败,损失几万将士!”
此话一出,本就紧张的局面更加剑拔弩张,燕行歌却不再解释,他直接拔剑,对准了燕子晟。
“皇叔,我本以为那些往来书信都是伪造的,没想到……”
“什么书信?”燕子晟瞳孔微缩,似乎抓住了一点苗头。
“王爷?”他身边亲信将询问的目光看向了他。
而燕行歌并未给他辩解的时间,“把这些反贼拿下!”他轻轻一挥手,已经将燕子晟一行人的罪名给定下了。
“拿下叛国贼!”众将士喊着口号,将燕子晟与他的亲信都围困在了中间。
燕子晟心中剧震,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了被人的陷阱里。
“别动手!”燕子晟大吼。
可还是迟了,两方已经厮杀了起来,他被一众亲信保护在中间,想杀出重围。
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混乱中,燕子晟将目光投向了燕行歌,只见他眸色沉沉,眼底一片阴郁之色,神色很是沉痛。
不是燕行歌?若不是他设下的陷阱,会是谁?
几十万驻军,他们不过区区数百人,如何杀得出去?
燕子晟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可那些将士,似乎杀红了眼,他们已经忘了,此刻提刀相向的人,几日前还与他们曾并肩作战过!
混乱之中,他被拉下了马,锦衣玉服染上了血污与尘土,脏污不堪,而他王爷的风度,也已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