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禾看着那人决绝离去的背影,心道身材好就是有底气啊。
走到门口时,售货员上来微笑着问:“不再继续挑选了么,先生?”
“不了,”司湳说,“她不太喜欢。”
肖禾正往过走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动得哭还是该喜悦的笑。
她在走出门口的几步距离里觉得这两种情绪都不是。
“教授!”
“嗯?”
“你这不把我往火坑里丢么?”肖禾冲他说。
司湳神态自若,“那我再回去解释一下,就说是我的原因。”
说完,他抬脚就要往回走。
肖禾拉住他,“下一家,下一家。”
下一家就在隔壁,司湳气定神闲地踏了进去。
“欢迎二位。”
店员没有跟过来,问了好后便自动走开了。
肖禾扫了一圈,看到几排特别亮眼的颜色,她挑了两件塞给司湳,“总穿白色,换换颜色嘛。”
司湳看着手里的淡蓝色和薄荷绿,犹豫了一下。
“去试。”肖禾推他。
司湳没吭声,抬脚进了试衣间。
夏天试衣服方便,也就是匆匆一览服装店的功夫,人就出来了。
肖禾看过来的时候,他正系着中间一颗纽扣,眼睛在四处找人。
她跑了过去,笑得有点花痴,“好看诶,教授。”
这是一件蓝白拼接色的衬衫款短袖,司湳高高瘦瘦的,穿起来清新又干净。
“你穿这件特别有高中校服的感觉。”肖禾说。
司湳低头看了看,“这么大众啊?”
“哎呀,是说你像高中学长。”
肖禾推他,“这件可以,去试另一件。”
司湳没反对,嘴角勾着一点笑,转身又进了试衣间。
肖禾一边等着人,一边就在上衣区逛着,她脚步有些懒,低头挑着衣服走走停停,正看中展示架上的两件纯棉半袖,抓着衣架往下取时,就听见右侧有奇怪的声响传来,她扭头看去,发现五米之外的试衣镜似乎在动。
她心道这晚上睡不好真不行,眼都花了,想抬手揉揉眼睛,余光里那镜子晃动的幅度陡然大了起来,她这才意识到这是真的要倒了。八壹中文網
肖禾两步跑过去,本想两手撑住镜子,不料视野内突然瞥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那孩童就在镜子后,显然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不知是惊的还是慌的,反应慢了半拍,那重达好几十斤的大镜子就朝她压了过来。
她左肩撑着镜子,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脚步。想挪动下,也不知道蹭到了哪里,她觉得左臂瞬间麻了。
还没来得及呼喊,店员已经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慌忙跑来,几人合力把镜子抬了起来。
她松了口气。
一个小姑娘却突然“啊呀”了一声,指着她的胳膊,满脸惊慌。
肖禾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左臂被划了一道口子,正缓缓往外渗着血。
店员也不知道伤口有多长,看见涌出的鲜血当下就急了,“隔壁就是医院,从长廊穿过去,五分钟就能到急诊,我带你去包扎一下。”
话落,就要拉着她走。
直到这个时候痛意才后知后觉袭来,肖禾却没动,“不行,司湳还在呢,我得和他说一声。”
她也急,心道换个衣服怎么还不出来。
莫不是里头的试衣镜也倒了??
把司湳压里头了?
不行。
一个男店员也顾不得那么多,不敢动她胳膊,推着人出去,“妹啊,你先去包扎,你男朋友出来我马上就告诉他,你放心。”
“诶不是,等等……”
肖禾被拉走了。
小店员去登记挂了号,陪肖禾到了候诊室,血还在渗着,不过少了很多,这一路走一路滴的,她在察觉到痛意越来越强烈的时候,居然想到的是掉了一路的血,可真不好意思。
来时跑的急,都没来得及看手机,她用右手从兜里摸出手机,准备给司湳打个电话。
手机屏幕还没摁亮,就听见有人带着风声跑了过来。
“肖禾!”
是他。
肖禾闻声抬头看去,司湳已经站在了她面前,奔跑掀起的热风扑到她的面颊,带着司湳身上特有的清香,混合着新衣服略微刺鼻的味道,猛然间灌入她的鼻腔,掩盖了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道。
以至于那瞬间,手臂上清晰可感的痛意都几乎感受不到。
“你是不是不要命,这么重的镜子也敢去扶!”
肖禾被这声吼回了神,可她望向司湳满是恐慌的眸子,却又一时间怔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司湳发火。
但是她没办法说什么,因为她听见他提高的声调里是藏不住的颤抖。
他身上穿的还是她挑的那件薄荷色短袖,肖禾没功夫细品,她觉得自己现在脸色肯定不好看,但是司湳好像比她还不舒服。
他脸色煞白,连唇色都白的可怕,额角的汗珠汇成一条小溪缓缓往下淌着。
司湳看着她手臂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又抬眸看向她,呼吸仍然很急促,他试图调整,可半晌都无法平息下来。
肖禾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她缓言解释道:“教授……你别急,就是看着有点严重,包扎一下就好了……”
她还想说点什么,店员小姑娘过来提醒她可以进去了。
“教授,你在外面等我,我——”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司湳已经不容分说开路了。
伤口有点长,但好在并不深,进急诊室的时候已经不淌血了,医生给她清理包扎了一下,嘱咐了注意事项,开了一些药,几人就出去了。
店员小姑娘热心得很,又觉得这事是她们照看不周,拿着单子就去取药了。
肖禾一直在观察司湳,她总觉得他的状态不对,他一贯是冷静的、沉稳的,可是现在除了写在脸上的担忧,更多是慌乱,还有一点说不上来的畏惧。
药取回来后,她让店员先回去了。
两人来到一楼大厅,肖禾带着司湳坐了一会儿。
他的脸色还是白的过分,如同虚脱的病人一般。医院里比室外凉了不少,肖禾觉得司湳的体温应该没比冷藏室里的水高上几度。
“教授,你是不是冷?”她问。
司湳仿佛突然回过神一般,看向肖禾小臂上的白色纱布,开口的声音有些虚,“最近都不能吃辣,得忌口,知道么?”
肖禾看他这样子,根本不敢逆着他,听话地点了点头。
“今天晚上可能会更疼一些,”他眉心皱了起来,“待会我去买盒止疼药,如果实在睡不着就喝一颗,休息不好不利于伤口愈合。”
“教授,”肖禾冲他笑了笑,“你放心吧,没那么严重,流血多是因为我打小凝血功能就不好,独臂大侠也就当几天,不出一周我就又能在键盘上起飞了!”
她想着法子逗他。
司湳嘴角的弧度终于变了变,“你少诓我了。”
“真的,不信你去问我堂姐,诶算了还是别了,我怕她骂死我。”
提起堂姐她也萎了。
“现在知道后怕了,如果你没站稳,人和镜子一起摔在地上,你知不知道会有多严重?”
“我知道,知道——”
“店员告诉我你受伤了,送去了医院,我快——”
他说不出口了,他根本不敢想,那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呼吸都开始困难。
刺目的白,大片的黑,在他眼前切换。
医院,医院。
他不知道这几分钟的路程是怎么跑过来的,只觉得每一秒五脏六腑都在被撕扯着。
直至感受不到痛,感受不到累,那是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