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在夙岑的脸上看到害怕,秦明轩了然无趣,放下弓箭递给兄长,懒洋洋道:“明明有这机会我却没有杀,你现在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吧?我的确恨你,但不会亲自杀你,脏了我的手。”
若是有人想杀夙岑,他会坐视不理,但他绝对不会让自己染上鲜血。
“幼稚。”说出这两个字,夙岑翻了个白眼,“把母狼的尸体带上,我们去那个山洞。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洞穴里应该有它的崽子。”
母狼护崽是一种天性,想必是方才秦明轩喊的那一声惊醒了母狼,这才让母狼对他们产生敌意。
秦明松拖着母狼的尸体,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小小少年。
即便嘴上不说,但是秦明松是不服气夙岑的,他一直觉得这孩子只能算得上聪明,却难以与自己和明轩相比。
可是经过方才那一遭,仿佛夙岑才是他们的主心骨,从留下断后到换箭射杀,都是夙岑在主导。
或许重来一次,他们也可以做到,但谁的生命可以重来?
感受到大哥的沉默,秦明轩慢下脚步问道:“你是不是被他吓着了?”
“他比我们强。”秦明松低低吐出一句话来,末了又补充道,“强太多。”
他们之间的差距是鸿沟天堑,根本不是弥补就能追得上的。
说起这个,秦明轩也露出绝望,“他根本就是个怪物,你我八岁的时候在做什么?他才八岁就可以斩狼,若是等他长到十八岁,还有人能打得过他吗?”
要说从前,他还想和夙岑比一比,但现在他已经不想比了。
同样都是学武,秦明轩自然清楚,即便没有自己那一箭,夙岑也可以杀了母狼,还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开膛破肚。
而他和大哥遇到母狼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跑,这种差距怎么追?
“只能说,还好他不是陛下的孩子。”秦明轩叹了口气,见夙岑停在洞穴门口,心里又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不会里面还有一匹狼吧?”
夙岑摇摇头,伸出三根手指。
“三匹狼?”秦明松和秦明轩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
瞥了他们一眼,夙岑收回视线:“三只幼崽而已,若是你们喜欢,可以带回去养着,否则他们留在这里也活不下来。”
冬天冰天雪地,又没有食物,母狼还被他们杀了,幼崽存活的几率可想而知。
然而很快,秦明轩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们出不去,我们就能出去了吗?”
因为停下脚步,血腥味在他们之中蔓延,很快就把幼崽给熏醒了。
三只小狼不大,不过才道夙岑小腿,又因为饥饿而无力,夙岑根本不担心他们会给自己造成麻烦。
“能出去。”夙岑看向即将黯淡的天幕,“我不知道靖淮王妃会不会找你们,但我知道阿娘一定会来找我的。”
他有一种预感,很快就可以见到阿娘了。
“先想办法点火吧,我去处理狼肉。”夙岑把三只幼崽往洞穴里面放了,放空出来的位置正好够坐三个人。
为了点火,秦明轩和秦明松各自抱了一只狼崽在怀中,又找来干燥的松针,堆在一起燃起烟火。
夙岑用腰间的匕首将狼肉分好,割不动的部分只好扔在小溪边,用血把狼肉清洗干净,为了照顾那几只狼崽,他还留了一部分内脏。
也不知道狼会不会吃同类。
夙岑看着母狼的尸体,目光黯淡。他虽然坚信阿娘会来找他,可在那之前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
冬天的森林很难觅食,如果他们还要再撑几天,就只有把狼崽杀掉。
杀母狼对夙岑而言毫无压力,可那几只小狼崽,他却无心下手。
母狼尸体就在手边,夙岑低头瞥了一眼,嘲笑自己不合时宜的善心。连母狼都被他杀了,此刻还要把母狼的内脏拿去给小狼崽吃,他有什么资格发善心?
让夙岑惊讶的是,秦明松和秦明轩竟然把两个狼崽当做狗一样的抱在怀里。
“毕竟是狼,小心一点。”夙岑提醒道。
狼的天性就是嗜血,就算它们能够控制住自己,可是吃了生肉之后,谁也不敢保证。
把母狼的肉用木棍穿好,架在火上烤,又把内脏扔到角落,丢给三个狼崽,几个少年一言不发,盯着瞬里啪啦的篝火。
他们都知道那些内脏是母狼的,人类与畜生最大的不同,便是人类能感受到伦理带来的束缚。
直到狼肉烤好,他们也没有一人动手去拿。
天渐渐黑了下来,只有他们的篝火仿佛黑暗中的一缕光,哗噸作响,刺破了树林的寂静。
冬季木兰场本就寒冷,到了夜晚温度更低,三个人和三只狼依偎在一起,靠着那一点点篝火取暖。
为了防止冷风进来,夙岑还把身上的鹤鳖解下,用两支箭钉在洞穴门口。
沉默间,夙岑把自己昏迷之前看到的画面告诉了秦明松和秦明轩,语气中不无看好戏:“瞧,不只有人想杀我,还有人想杀你们。”
“可是,如果我们都死了,谁来继承皇位?”
少年人虽然敏感,却无人真正明白皇位的含义,于他们而言,那只是一把金椅子。
却不知这把金椅子,是天下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寒风凛冽,夜幕降临,山林间寂静得只有雪落的声音,还有靴子埋在雪里的闷声。
原本夙妧置身于自己的空间里,不受外界风雪侵袭,可是这样一来对她的精神消耗太大,她险些没撑到近山林。夜幕之下,夙妧只好从自己的空间里出来,释放灵识,在山林间扫荡,寻找阿岑和那两个孩子的身影。
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没找到孩子,但她却看见了落在雪地上的箭,还有箭旁星星点点的血迹。
一股恐惧油然而生,夙妧望着茫茫四野,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声音,直到她可以发出声音时,才声嘶力竭地喊出夙岑的名字。
洞穴中的人霎时被惊动,听到声音连大整都来不及穿上,掀起便跑了出去,寒风如刀一般刮着面颊,夙岑毫无察觉,只知道沿着声音的方向奔跑。